“你为什么……为什么呀……”
“相思,你妈妈怎么会杀人呢。”开口的还是陆远菱,但这哄慰的玩笑,却太过稚拙敷衍,连陆相思都看得出勉强,“你回车上去,让司机叔叔先带你回家,一会儿姑姑就回去找你好吗?”
陆相思急地哭了,“我不!我不走!”
陆远菱看向唐言蹊。
眼中没有炫耀。
只是心如死灰,和深浓的无奈。
唐言蹊握紧了枪,冷声道:“霍无舟,带相思离开。” “不要!!!”陆相思带着哭腔嘶嚎出声,尖叫声像濒死的鹿鸣,震痛着谁的心,她手足无措地揪着唐言蹊的袖子,慌乱恳求,“妈妈,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你别杀我大姑姑,我求求你……”
唐言蹊的眸子微微睁大,开口牙齿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尖。
“相思。”她沉了呼吸,闭上眼甩开她的手,“让开,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唐言蹊!”陆相思死死抱着她不肯撒手,“你如果敢动手,我就和大姑姑一起死!!我说到做到!!”
也就是那一两秒的时间,空气陡然静默了。
“陆相思,你就这么喜欢她?”唐言蹊又问了这个,她问过一次的问题。
陆相思来不及思考,只是胡乱点头,满脸的泪痕衬得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说不出的狼狈。
“她做错了事情,你懂吗?” “她做了再多错事她也从来没害过我!”陆相思脱口而出,嗓音沙哑又被哭腔搅得模糊,“她没离开过我,她没把我一丢下就是五年,她永远都惦记着我,不像你和爸爸,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
——”
“啪”的一声。
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陆远菱看着自己还在空中没有落下的手,又看着眼前被自己一巴掌打得愣住的女孩。
忍不住就又哭得泪崩,“相思。”她抱着女孩,用额头抵着她的脸,“相思,疼吗?疼不疼?姑姑不是故意的。”
打她这一下,比在她心上划了一道都疼,“但你不能这样说你爸爸妈妈,你别在这里添乱了,听姑姑的话,好吗?听话!”
眼前一老一小抱在一起,活像一对母女。
唐言蹊站在一步之外,却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天地中。
她怔然望着那一幕,心中的断壁残垣继续坍塌,被某种不可自抑的阵痛活活碾成了齑粉。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要,对着陆相思开枪吗?
这五年她究竟失去了多少东西啊。
陆相思是她十月怀胎从肚子里生出来的骨肉,可她的骨肉现在却挡在那个害得她一无所有的女人面前,甚至说要同生同死。
是她背叛了太多人的信任,所以才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女人的双肩轻轻颤动,低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混着凄风冷雨,摧心蚀骨。
陆仰止眉头一拧,猛地从身后抱住她,“言言,你别这样。”
他怕极了她此刻的形容,比起方才,此刻才是一丁点生气都没了,像一片在凄凄风雨中飘摇的落叶,随时都要倒下。
唐言蹊彻底失去了方向。
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累很累,累得想直接仰头睡过去。
为什么刚才墨岚要拼死把她送出来呢。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这才是。
陆仰止紧抱着她不肯撒手,她的样子让他心惊胆战,不知为何,他竟转头吼道:“叫医生来,救护车!立刻马上!”
说完这话,胸口就被什么硬邦邦地东西抵住,女人有气无力的嗓音和她坚决不留余地的动作完全成反比。 “别碰我。”她说,眼里噙着崩坏绝望的泪光,“我恨你们,我恨你们陆家人,我恨死你们了,陆仰止!!如果有来生,我必不想再遇见你!”
正文 第195章 那她现在在哪?
那触感很熟悉。
陆仰止不必低头,也知道抵住自己心口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把枪。
她刚才拾起来,想要杀陆远菱的那把枪。
陆相思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懵懵懂懂地悬在眼眶里,讷讷地轻声喊了声:“爸爸、妈妈……”
陆远菱也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去拽唐言蹊的裤脚,大喊:“唐、唐言蹊……你把枪放下!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要伤我儿子!”
女人好似没听到般,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陆仰止非但没有躲,反而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他能感觉到枪口已经没入了他的衣衫,隔着两层衣料直直戳着里面那颗跃动的器官,可是他却只是垂眸,用密不透风的眸光紧紧圈着她的脸,轻声问:“你
想杀我吗?”
女人没回答。
他低低笑出声,摊开手,摆出一个把命都交给她的姿势,眉目依旧寡淡温和,看着她,像看着全世界的珍宝,眼中只有浓稠到化不开的柔情似水,丝毫不曾在意心口那冰冷的枪管。
“没关系,言言,这一枪你想开就开。”他道,“这是我欠你的,我不躲。但如果我还能活下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话,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包括霍无舟在内,他皱眉望着陆仰止那张在夜色下显得深沉儒雅的脸。
这是,在拿命来赌吗?
陆远菱已然泪流满面,“仰止,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快躲开,你躲开啊!唐言蹊疯了,她真的会杀了你的,她真的……”
苍白无力的话语,她哭得缺氧,脑子里一片空茫。
霍无舟自诩很了解老祖宗,亦猜不透她会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了。
倘若她这一枪没有要了那男人的命,他大概会变成她穷尽一生也摆脱不掉的纠缠。
因为谁都能看出来他身上的执念。
他不会放唐言蹊离开的,绝不会的。
唐言蹊在众人的目光中,扣动扳机,食指却仿佛僵住了,不停地打颤。
她恨,恨这些人,恨这个世界。
可还是……
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滚。”
陆仰止紧皱眉头,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言言!” “我让你滚!滚!”唐言蹊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心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掏空,一干二净,不剩丝毫,最后连看他一眼都懒得抬头,“带着你妈你女儿给我滚!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这么多年
就全当是喂了狗,滚!”
“桥归桥、路归路”六个字让男人痛彻心扉,可当他品味到她这一席话间隐藏的含义后,又被另一种极致的痛苦冲刷过了神经。
她让他带着陆远菱和陆相思离开。
从此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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