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辰看他这副表情就猜到又没申诉成功,但还是不太放心地转身问了一句:“能换吗?”许曳愤愤不平:“不能,老马说什么这样做对别的同学不公平。我说要不就让我重新考一次呗,他说那没意思,重新考了也只有成绩没有排名,没用的。然后就跟我扯学校对普通班也是一样重视的,不会厚此薄彼,让我安下心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靠,我想去一班又不是为了去学习的!”
宁觉辰默默低下头攥紧手里捏着的笔头,心想:我当然知道你去一班是为了谁啊。许曳重重叹了口气:“唉,我还从来没和觉岚分开这么远过。”宁觉辰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一时没管住嘴,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能有多远啊,他不就在楼下。”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立刻紧张地抬眼偷看许曳的脸色,怕自己说错话惹他生气。
许曳倒好像没注意宁觉辰说了什么,撑着下巴神情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揉了一把他细细软软的碎发:“你过年是不是长了点肉,和你哥越来越像了。”宁觉辰听完以后笑了一下:“那你多看看我吧,就当是在看他了。 ”
他转回身继续收拾书包,因为手攥得太紧,手里那支水笔的笔尖刺进了手心里,留下一个边缘渍着黑色墨水的小小血点。
虽然这样的开头怎么也谈不上愉快,但那之后的一年确实是宁觉辰最幸福的日子。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发生后面那些事情,他和许曳会不会换一种结局。
许曳会不会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他的?
实验班的上学时间比普通班要早半个小时,一开始许曳还跟着陆觉岚一起,一大早天才刚亮就到教室了,一个人趴桌上睡回笼觉。不过他毕竟是个常年迟到本性难改的人,过了两个礼拜就坚持不下去了,宁觉辰就这样捡漏了和许曳一起上学的珍贵机会。
在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许曳和陆觉岚闹过一次,两个人的关系突然降到冰点。宁觉辰不敢多问,后来再回想起来大概猜到是因为陆觉岚当时不再是追女孩玩,而是有了第一个女朋友,于是许曳就受不了了。
就像一架天平,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居然倒向自己这一边,宁觉辰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鸠占鹊巢,代替了许曳身边那个位置。这换到以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和许曳呆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是偷来的。
那个周日下午陆觉岚和女朋友约了电影,骗陈玉红说学校临时要补课。宁觉辰没办法呆在家里,发消息问许曳能不能去他家写作业,许曳一会儿回了消息:[来呗,奶奶刚刚还念叨你。]
宁觉辰那段时间隔三差五去许曳家,他理科跟不上,这次月考成绩出来又扑得十分惨烈。许曳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给他讲题:“所以你为什么选理科啊?纯属自虐啊……”宁觉辰把试卷叠好收进桌肚里,扭过头不理他了。
许曳就属于那种脑子好有天份、经常不写作业还物理满分的选手,所以说吧,老天有时候实在是不公平。
宁觉辰收拾书包去许曳家。许曳奶奶上个月买菜的时候在菜场台阶上摔了一跤,去医院查了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精气神比以前差了很多,看着总不太康健。
宁觉辰去巷子口买了一袋水果,看见老太太坐在门口竹躺椅上晒太阳,远远朝他招手:“岚岚来了。”宁觉辰笑了笑:“奶奶,我是辰辰。”老太太眯起眼睛看他:“是辰辰啊,老太婆的眼睛不中用啦。快进去吧,囝囝在房里。我给你们削苹果吃!”
许曳在打游戏,宁觉辰靠着他边上坐下,抽出物理练习册,叫了一声曳哥。许曳嗯了一声,问他:“你哥又出去约会了?”宁觉辰点了点头:“好像去看电影。”许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片刻后屏幕上闪出一个巨大的GAME OVER,他皱着眉,烦躁地砸了一下鼠标:“你做题吧,不会的问我。”
宁觉辰想说剩下的都是不会的,会的我都写完了,虽然没几道。但是许曳现在看着心情不太好,表情也有点凶,他不敢说。
奶奶煮了许曳最喜欢的鲫鱼汤,热情地留宁觉辰一起吃晚饭。宁觉辰今天胃不太舒服,犹豫着想找个理由拒绝。老太太端着汤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岚岚不吃葱姜蒜,辰辰可以吃。”说完往汤里抓了一撮香菜,宁觉辰看到这一幕又舍不得走了。
后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吃到一半就开始反胃,放下碗说去一下厕所,然后扒在马桶边上吐了好久。久到许曳都过来敲门了,问他怎么了。宁觉辰把地上的秽物收拾干净,用凉水擦了一下脸,打开门若无其事地回他:“没事啊,我上厕所。”
许曳低头盯着他:“我都听见你在里面吐了。”宁觉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下巴上还挂着水滴:“我……卡到鱼刺了。”许曳微微拧起眉:“别诓我啊,你这不是第一次了吧,有一次礼拜二上完体育课你是不是也吐了。”
宁觉辰咬着嘴唇没应声,许曳每次皱眉认真说话的时候都特别凶,他有点怕。许曳看他埋头不吱声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躁,粗鲁地一伸手拧住他手腕把他从门里头拽出来:“你把外套穿上,跟我去医院。”
宁觉辰以为他们骑车去,可是许曳一出门就径直往巷子口走了,也不回头看他。宁觉辰用手抵着胃匆匆跟上去,讨好一样小声叫他:“曳哥。”许曳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搭理他,宁觉辰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袖子:“曳哥,你慢点,我……胃疼。”许曳顺着他的手摸到一层凉飕飕的冷汗:“现在知道喊疼了,早干嘛去了。”
——可是我以前不知道疼了是可以告诉别人的。
宁觉辰动了动指头,抓住了许曳的手,上了出租车都厚着脸皮没有松开。他们挤在后座,宁觉辰很乖顺地靠在许曳边上。其实已经没刚开始那么疼了,但是许曳问他的时候他还是撒谎说很疼,这样许曳就不会抽开手了。
去了医院医生说得做胃镜,宁觉辰绞着手指问可不可以不做,许曳站他后面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想都别想。”宁觉辰刚刚这一路过来有点得意忘形了, 居然转过头问他:“你陪我来吗?”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许曳提要求。许曳点头:“行啊,你一个人肯定不会乖乖过来。”他们预约了下个周六的胃镜检查。
那天一大早许曳就在宁觉辰家门口等他了,宁觉辰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衬得整个人瘦瘦白白。他绷着张脸跟许曳打招呼,紧张得嘴角都有点发僵。
许曳看他这样有点想笑,好不容易憋住了:“这么怕啊?”宁觉辰不肯承认:“不是,我是饿。”许曳等他坐好以后稳稳地骑出去:“行,你是饿。我也没吃早饭,等你弄完一起吃。”
宁觉辰从进了医院门就开始抖个不停,许曳被他弄得也有点紧张,寸步不离地陪他去抽血,去领麻醉剂。看他皱着小脸把玻璃小瓶里的液体吞下去,许曳问他什么感觉。宁觉辰想了想:“有点苦,感觉不到舌头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好像要被自己的舌头噎死了……”许曳听了他这形容一下没绷住笑了出来,宁觉辰可怜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就被护士喊进胃镜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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