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是一片安静。
沈怀言这时才想起来,陆沉是不会说话的。
他懊恼地挂掉电话,墙上指针发出的滴答响声让他忍无可忍,他把电话砸了。
什么破东西都能发出这样响的声音,好好的一个人他妈就不能说话了?
沈怀言戒酒三年以来,又一次喝醉了。
他很少在饭局陪人喝酒,一是因为不想喝,二是还没有出现过几个厉害到他沈怀言必须陪喝才能谈下生意的人。
他喝的烂醉是因为陆沉,戒酒是因为陆沉,又喝醉还是因为陆沉。
陆沉一出现,把他费劲力气戒掉的坏毛病通通逼了出来,包括这样肆无忌惮的想他。
助理把他扶上车,要送他回去,他还有一丝清醒,能自己系安全带,揉着太阳穴对助理道:“去闵叶路。”
助理没有多言,把他送到闵叶路的小花店门口,对沈怀言说:“您有事打电话。”
沈怀言扬了扬手,他便下了车,兀自走开。
沈怀言打开车窗户,闭着眼休息了很久,直到感觉自己身上的酒味没有那么浓烈才下去。
堆满花束的地方没有人,里间传来声音,沈怀言把里间房门推开,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具是一愣,陆沉眼疾手快把陆予宁护在怀里,芩乐雨放下了手里的蛋糕,不紧不慢地擦擦手,不惧沈怀言凶狠得像要吃人的眼光,看向了他。
这还是芩乐雨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男人,确实长得俊俏,怪不得陆沉念念不忘。
沈怀言根本无从揣测她此刻在想什么,女人,孩子,眼前标准一家三口的画面让他双眼猩红,手指用力到像要把门给捏碎。
陆沉以为他会把那个拳头挥到自己身上,抱着陆予宁不松手,不让他的脸出现在沈怀言视线里。
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沈怀言强大且恐怖的气场吓得发抖,不住往陆沉怀里拱,说爸爸我怕。
陆沉用手抚着他的发顶,用这个动作来告诉他不用怕。
“不要怕,宁宁。”
芩乐雨完全当门口站着的男人不存在,凑到陆予宁身边,用平常的口气哄着他,果不其然,下一秒陆予宁就扑到芩乐雨怀里。
沈怀言抓着门的手松了又松,所有的愤怒,不甘,渴望,全部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对,陆沉没有女朋友,他他妈的是结婚生子去了。
他还在爱不得地狱里徘徊。
那晚他问陆沉贱不贱,贱,贱的一直是他自己。
那团困顿在他身体里的黑暗阴影终于破光而散,他突然释然,在多年后的这一刻,听到自己爱了多年的人被叫爸爸,他也只能笑一笑,跌跌撞撞离开。
8
陆沉指尖都在颤抖,他嘴唇发白,直觉得刚刚吃进去的几块甜腻的蛋糕此刻通通堵在胸口,他从嘴里尝到了苦味,还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血腥味。
芩乐雨倒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陆予宁抱在腿上喂蛋糕,拿自己的ipad给他放动画片,陆沉没有打算告诉她什么,芩乐雨就不问。
她答应过陆沉,除非他自己想说,她什么也不问。
陆予宁看了会儿动画片,有些困了,想去睡觉,他揉着眼睛叫爸爸,张着手要爸爸抱,连叫了几声陆沉都没有答应,陆予宁无辜地看着芩乐雨,芩乐雨没看到,他以为自己惹爸爸生气了,他刚刚又被一个叔叔吓到,两件事堆在一起就有点超乎他的接受能力。
陆予宁吸吸鼻子,没忍住,流下眼泪来。
他很少哭,更少在陆沉面前哭,为了不让他们发现,他就埋在芩乐雨衣服里,无声的流泪。
芩乐雨渐渐感觉胸前一片湿儒,低头一看坏了,孩子哭了。
她赶紧把人抱过来擦干眼泪,心疼道:“怎么了宝贝儿,跟姨姨说。”
陆予宁被发现了也很难堪,他自己把小脸擦的乱七八糟,口齿不清地说:“爸爸,宁宁乖……”
陆沉才从神游世界里回来,听到陆予宁这么说,自责地不得了,他把孩子抱过来,揉他的背,亲他额头,芩乐雨也不停安慰:“小宁宁最乖了,爸爸和姨姨都喜欢,不要哭了宝贝,再哭我也想哭了。”
陆予宁慢慢平息下来,他从陆沉腿上爬下去,把刚才没有吃完的蛋糕拿过来送到陆沉嘴边,说爸爸吃。
陆沉乖乖吃完,陆予宁小心地问他今晚可不可以跟他一起睡,陆沉想到沈怀言,原本要拒绝,看到陆予宁睫毛上挂着泪珠的样子,一狠心便答应了。
谁也不能伤害陆予宁。
沈怀言也不能。
他不知道沈怀言当然不能伤害到他们。
沈怀言回去之后,喝酒熬夜抽烟,样样不落,没几天就疲劳过度加上酒精摄入过量住进了医院。
他什么人都伤害不了,唯独把自己伤了个彻底。
沈怀言住院之后拒绝季语要留在这里照顾他的要求,也不让任何人来探病,他命人把办公用品都搬到病房来,在医院除了不能抽烟喝酒,他该熬的夜一晚也没少熬。
一住院,身上的毛病就都出来了,头痛,旧伤口痛。
这些加起来,吃镇痛剂都止不了。
痛才好呢,痛是真实的。
他像得了狂躁症一样,脾气更坏,送来的数据报告纸张颜色有偏差他都要发火很半天,把下属骂了个遍,连不管公司事务的生活助理也没逃过。
然后,病情加重,沈怀言拒绝吃药,是周壬带人来,强制把他按在床上,搬走了那些东西才罢休。
沈怀言躺在床上,脸颊消瘦,胡子拉碴,眼里没神似的,看周壬进来也不说话。
周壬恨铁不成钢,在病房里来回渡步,几次都想骂他,又考虑他在病重不想气他,最后还是没忍住,站在窗户边指着他骂:“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啊?这他妈几天啊才!?你才回来多久?一个陆沉就把你折腾成这个样??你几岁了?几岁了?”
沈怀言不理他,拿着手机刷新闻,二郎腿翘得老高,周壬把他的腿掰过来,又骂:“你还翘什么二郎腿!?你高兴?高兴偷着乐呗!咋还进医院了还?啊?美国没有翘屁股了吗就让你想成这样?我就搞不懂这陆沉哪里好,没结婚还带着娃,看着就不简单!你还想想想!”
沈怀言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周壬才意思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嘴,转过身去看玻璃。
沈怀言已经从他的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坐起来问周壬:“你说什么。”
周壬懊恼地啧了一声,飞快白了他一眼:“我说你不值!”
陆沉没结婚。
没结婚,孩子哪来的?陆沉那么善良,会不会是去领养的?
捡到的孤儿也说不一定。
沈怀言眼睛都亮了,把手机扔在一边,下来抓着周壬后衣领问:“陆沉没结婚,孩子不是他的,对不对?”
周壬恨不得死了算了,他答应过沈先生,不跟沈怀言提陆沉任何消息的,他连忙摇头:“我不知道,你别瞎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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