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三少爷。”他对着镜子整理衣袖上的褶皱,透过镜子的倒影打量气鼓鼓的陈轩,“待会去看看你的那条街吧,我正好要去附近办事。”
德业街上的生意正逐渐走上正轨,且陈轩现在掌握了大哥的家产,所以日后估摸着是没时间再来管这条街了。可三少爷闻言眼睛都亮了,说这是你送我的。
“都拿到家产了,一条街又算什么?”林海站在屋前推门看外面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梧桐树,语气里净是调侃,“以后你可就是手握陈记大半家产的阔少爷了,哪里还会在乎那点生意?”
“在乎!”陈轩闻言,猛地扑过来抱他的腰,语气颤颤巍巍的,“你明明就知道,我心里最在乎的就是你,怎么还……”
“走吧。”林海笑眯眯地盯着腰间的手,出声打断陈三少的呢喃。
他说:“知道和亲耳听到是不一样的。”
三少爷知道自己又被欺负了,可又生不来气,就缠着林海背,一直被背出门上了车才算闹完。
“行长,不去吃个早茶醒醒酒?”远方早已在车上等候多时。
林海闻言瞧了瞧揉肚子的陈轩:“那就去德业街上吃吧,我听说那里新开了家早点铺子,专做发面小火烧。”话音刚落,三少爷的眼睛就亮了。
“我晓得那家店,生意好着呢!”
第八十四章 驴蹄火烧
陈轩知道实属寻常,毕竟那是阔少爷心尖尖上的一条街。林海有时想,陈三少可能将街上的一草一木都记在了心底。
远方开车比云四稳,他坐在后排搂着陈轩,须臾肩头一沉,阔少爷睡倒在了他怀里,明明昨夜没有亲热,却依旧嗜睡,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只要和林海靠在一起就开始迷瞪。
可能是因为心安,也可能是爱黏着他,总之和他待着就是好的。
德业街较之他们上次来又繁华了不少,车不过开到街口就已经走不动,三三两两的黄包车车夫蹲在路牙子上等生意,林海盯着他们抽烟袋子,没急着叫醒三少爷,就听这人轻轻的呼吸声都听得着迷。
他想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陈轩了。
远方停车以后打开车门,轻手轻脚地先去早点铺子占座。林海捏捏陈三少的鼻尖,见怀里的人蹙眉哼唧,忍不住憋笑继续捏,到底还是把阔少爷捏醒了。
陈轩蹬蹬腿,眨眨眼,眼底还有些水汽,见他就在身边还欲继续睡,吓得林海把人抱起,连声说:“吃早茶。”
“到了啊?”陈三少闻言硬撑着起身,揉着眼睛往窗外瞧,见了德业街的标牌,哼唧几声,终是醒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倒又成了林海的错。
他凑过去讨亲:“舍不得。”
陈轩听罢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非要装深沉:“正事要紧。”
林海点头附和,继而又讨到了一个吻。
德业街全长不过百十来米,其中包含三个街口,走起来便不觉路程太短,而林海所说做发面小火烧厉害的早点铺子就位于第二个街口。他们在车上腻歪完,磨磨蹭蹭到了店门口,远方已经无奈到叼着火烧听店里的评书消磨时间了。
这火烧做得小巧,微微发焦的饼里裹着一小块带着肥油的肉,烤出的金黄汤汁渗在内里柔软的面皮儿边,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香。
三少爷一口一个,眨眼就把面前的盘子吃空了,他擦擦嘴,倚着林海的胳膊,要喂。
“多大的人了。”林海嘴里调侃,手却不停,把自己的火烧塞进陈三少的嘴里。
三少爷鼓着腮帮子细嚼,含含糊糊地嘀咕,说他碗里的比自己好吃。
“胡说什么呢?”他好笑地摇头。“都是一锅烤出来的火烧。”
“就是比我的好吃。”三少爷不讲道理。
林海就陪着他不讲道理,把面前的盘子推到陈轩面前,又招呼店小二买了几块驴蹄烧饼。
顾名思义,驴蹄烧饼就是长得像驴蹄子而已。三少爷眨巴了几下眼睛,早已吃不下,等烧饼来了还是忍不住和林海抢,抢到以后咬了一小块,继续低声呢喃“好吃”。
“只要是我的,都好吃?”林海觉查出陈轩话里的深意。
陈三少腆着脸点头,挤到他身旁的椅子坐着,双腿在桌下晃晃悠悠,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林海猜三少爷想问自己什么时候去办事,办事要办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于是他偏头亲了陈轩一口:“就在这家店楼上谈生意,你要是等不及,先回家也成。”
“好啊,不是特意带我来吃早茶。”陈三少一听就恼了,气咻咻地瞪他。
“是准备带你来吃早茶,才约在这里谈生意。”林海耐心地辩解。
三少爷才不管那么多,腾地站起,头也不回地巡视自己的街去了。而林海坐在座位上把烧饼都吃完了,引着远方往楼上去。
忠心的仆人说:“您没有生意要谈。”
他点头,上楼以后推窗看陈三少地背影:“我就想瞧瞧没我在身边时的阔少爷。”
林海自嘲地笑笑,说你瞧这人,一离开我立马趾高气扬的,做事儿有条有理,街上这些铺子的掌柜的哪个敢欺负他?
可远方却提醒道:“行长,是您上次帮三少爷撑了腰,才有的今日的境况。”
“不对。”他摇头,托着下巴看陈轩翻看账簿,那道背影瘦瘦条条的,脊背挺得笔直,连影子都好看,“陈轩他本就是嚣张跋扈的阔少爷,跟了我才收敛了性子。”
“……若再不放三少爷出去,我怕是没机会瞧见这样的他了。”林海捏着茶碗喃喃自语,“毕竟他一遇见我就知道撒娇,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问题一概推给我。”
“太依赖了。”林海的声音发起抖,“连家产都不要了。”
“行长?”远方意识到他在意三少爷的选择,连声劝阻,“就算陈振兴登报说陈轩不是陈记的少爷,您也照样可以把他再娶一回,名分地位什么不好说?”
这话说得有理,林海刚一心动,门外忽然传来醉醺醺的低语。
——你晓得陈家的那个幺儿吗?
——傻得可怜,亲爹都说了只要他肯让林海写封休书回家,就把家产全给他,结果呢?愣是不肯。
——你说怪不怪?本来当个男妻就够丢人的了,现在名分地位啥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一个继承陈记的机会,你说这三少爷是不是傻?
林海手里的茶碗跌碎在地上,远方跑出门寻声去看,半晌面色难看地回来,说刚刚说话的是陈记的伙计,专门伺候陈振兴起居,如此一来方才的话便是真的了。
“他骗我。”林海腾地起身,扒着窗框往三少爷的背影,似哭似笑,“他竟……舍得将我蒙在鼓里。”
“他铁定是怕我骂他笨。”林海越说越气,“不就是一封休……”他猛地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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