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有刚为人父母的年轻爸爸妈妈来询问一些喂养方面的事,凌如意面前坐着一位穿着衬衣西裤,打扮得十分得体儒雅的年轻男性,坐下便问道:“医生,我家宝宝快一岁了,不吃盐可以吃酱油吗?吃酱油会影响宝宝健康吗?听说儿童酱油低盐营养好,可以用儿童酱油吗?”
“快一岁啦?还差多久呀?”凌如意笑着问道。
年轻的爸爸笑得十分灿烂,幸福和满足从眼角溢了出来,“下周二就是他一周岁生日了,养得特别好,特别能吃。”
凌如意忍俊不禁,道:“那挺好的,是这样,酱油的成分比较复杂,除了盐也就是钠还有色素等等,儿童酱油近年来很热门,广告宣传中说它比普通酱油含钠更低,不含防腐剂,富含蛋白质、多肽等等,其实就是抓准了家长们想给孩子最好的这种心理,它跟普通酱油没什么区别,而且日常用量少,我们也不可能靠它来补充营养物质,一般来说,一岁以内的宝宝,不建议添加任何调味料,即使一岁以后的宝宝,也建议清淡的饮食,不需要特别添加各种调味料。”
“那会不会缺钠啊?”年轻的爸爸双手的手肘像上学时放在书桌上那样放在面前的桌上,上身微微前倾,问得十分认真。
凌如意悄悄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其实食物本身就含有钠,孩子并不会因为食物中没有加盐分而缺钠。通过调味品增加孩子的食欲,孩子日渐会对调味品产生依赖,高血压风险和口味轻重成正比。但是,酱油作为一种日常的调味品,只要控制好摄入量,对人体并不会造成严重影响。”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啊。”得了答案,男人连连道谢,仿佛放下了心头巨石一样轻松。
凌如意在一楼应付着各方询问,霍昭远在住院部同样忙得不能停。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凌如意独自处理病人,且办公室里除了留守的学生,令连一个医生都不在。
作为值班医生,这天病区里的大事小情都应该由凌如意出面处理,只她现在不在,作为她学生的霍昭远和霍惜,自然是护士们的重点寻找对象。
霍昭远刚按护士的要求给漏开了冲管用氯化钠的患儿开好医嘱,拿着病历夹去护士站过医嘱时又被急匆匆走来的护士叫住:“11床和12床不知怎么回事打起来了,家属都不在,哄都哄不住,你去看看罢?”
“这个也归我们管的么?”霍昭远一阵无语,怎么管个病房,还要管小屁孩为什么打架,都住院打针了还有力气打架,精力果然旺盛。
他一路嘟囔腹诽,脚步倒是越走越快,还未走近就听见震天的哭声,一进门就看见两个半大的小男孩正对坐在各自的床上哭得声嘶力竭,脸都涨得通红。门外不断有人探头探脑的好奇张望。
他按捺住心里的焦躁,走过去将门关上,回过身不高不低的喝了声,“别哭了!”
陡然加入的陌生声音令正哭得起劲的两个孩子突然惊住,哭音被噎了回去,又一齐望着他直打嗝。
“听说你们打架了?为什么打架?”霍昭远视线在两个孩子面上的缓缓掠过,见他们面上是干的,立时就明白这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流几滴泪。
11床的小男孩小一些,才四岁,奶声奶气的率先告状:“医生叔叔,他说我是兔子嘴,丑八怪,我……我才、才打他的……”
“那你还说我脸白白是女孩子呢。”12床的男娃娃虽然大一些,却又不过是六岁,还不太懂得容让的道理,此时也是满腹委屈,望着霍昭远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霍昭远听完打架的理由,顿时就觉得心口一噎,别说,这小屁孩可怜兮兮的模样还真有点像女孩子,眉清目秀的,眼神像是沁过了水一般亮亮的。
他掩下心里无聊的腹诽,走到两张病床中间,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又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扯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搂着两个小肩膀,柔声道:“你们这次做得很不应该,知道为什么吗?”
两个孩子摇摇头,霍昭远便望住12床小男生道:“你先做错了,弟弟还小,你该让让他,而且他得了唇腭裂,是老天爷在他出生时走了走神,所以现在医生阿姨和医生叔叔才要给他补回去,很快就会和我们一样了,可不是什么兔子嘴。”
“你呢,也错了。”霍昭远板着脸又望向另一个奶娃娃,“哥哥身体不好,不能受大刺激,你这样和他吵闹打架,他会不舒服的,脸白就是女孩子啦?那你还喜欢kity猫,粉粉的,不是女孩子才玩的?”
这两个小病人一个是凌如意管的,一个是姜珊管的,平日里都能玩到一起去,双方家长也很聊得来,哪里想到才走开这一下,两个小家伙就闹起来了。
但好在都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孩子,霍昭远讲一通道理,又哄一哄,也就好了,问知不知错,都点点头道知道了。
霍昭远便笑了起来,继续柔声道:“那你们互相道个歉,继续做好朋友好不好?”
“哥哥对不起。”“弟弟对不起。”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开口,说完了又互相看看,忍不住笑成了一团。
霍昭远见他们笑到一处,心里松了口气,可算搞定了,便将两人放回病床上,笑道:“好啦,你们继续玩,不许再吵架啊,不然要打屁股了,叔叔先去干活咯。”
“嗯,好哒,有空来完。”11床小奶娃虽然嘴上有些缺陷,但讲话到还算吐字清晰,听说他要走了,便立即殷勤邀约道。
霍昭远笑着摸摸他的头,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来,一人一颗放在他们手心,“呐,知错就改都是好孩子,这是叔叔奖励你们的,以后一定要做一个体贴善良的人。”
他们还小,或许还不懂得体贴善良是什么意思,但却能明白今日揭对方短处并且动手是不应该,也就足够了。
两个小朋友握着手里的糖,懵懵懂懂又高高兴兴的冲霍昭远挥手再见,笑嘻嘻的,全然不像刚开始时面红耳赤的模样。
霍昭远出了门往办公室走,以为可以轻松一下了,可还没有几步,就又听见护士叫他:“25床家属说她发热,要处理么?”
“我先去看看再说。”霍昭远叹了口气,调转脚步又往病房走去了。
查过体温,又询问过症状,确定患儿只有发热而无其他不适,霍昭远便对管床护士道:“还有对乙酰氨基酚么,给她吃一片,然后让家属给先她物理降温一下。”
“那你开医嘱出来哦。”护士点头道。
霍昭远连应了几声好,又匆匆忙忙的去开医嘱了。
霍惜正在忙着写今日要写的病记,和他全程无交流,霍昭远忙着手里的事,头一次切身体会到凌如意的不易。
不,也许该说是所有医生的不易。
你并不知道你下一分钟会遇到什么,每个可能来到你面前的病人、每个护士告诉你的突发情况,都包含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当你独立值班,你面对着全病区几十个病人,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最终的结果,而这,在每一个医者的职业生涯里不停的重复轮回,一次又一次,从生涩忐忑到熟练淡定,这期间耗费过的心力,局外人永远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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