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与枪_欲雪饮杯/初禾【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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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故忽然有些耳鸣,仿佛置身辽阔的荒原,天地间呼啸着灰暗的狂风,声势之大,几乎要将他掀翻刮走。

  可谢征站在他面前,牢牢地扶着他的肩膀,为他将暴风与阴霾通通劈开。

  他努力在谢征的眸光中搜寻,只看到了一如既往的认真、偏执、强势,还有深情与温柔。

  他所害怕的嫌恶、惊讶、恐惧,那些童年见惯的鄙夷,一分一毫都没有。

  狂风渐渐停下,他清晰地在谢征眼中看到了自己。

  31岁的自己,像23岁时那样,烙印在谢征眼底。

  爱上谢征,是人生里一场甜蜜的意外。

  特殊行动组每年都会来一批新队员,程故是几名副队长中年纪最小、性格最易相处的人,且本领了得,教起人来头头是道,所以每年都被赶去带新队员。新队员大多与他亲,没几天就能混熟,谢征是唯一的例外。

  这小家伙——当年他喜欢装老资格,明明大不了新队员多少,却非将大伙当成“孩儿们”,跟队长张冠一提起谢征,用词也是“小家伙”。小家伙努力、勤奋、踏实、有天分,就是闷了点儿,成天臭着一张脸,也太会引起我的注意了。

  他本就喜欢与队员开玩笑,在老队员那儿有时会因为是个“处男”遭嘲笑,在新队员面前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想惹谁惹谁,惹完哄一哄,人家还是乖乖叫他一声“程队”。

  身为处男,他面上装得大咧咧的,内里还是相当在意。

  其实也想谈场恋爱,部队里男多女少,特殊行动组就更绝,清一色的男人,要谈恋爱的话也只能跟糙爷们儿谈。

  但程故在组里待了几年,看谁谁像兄弟,一丝谈恋爱的冲动也没有。

  没有谈恋爱的冲动,但找个人来满足生理需求的冲动却是有的。但这得比谈恋爱更加谨慎。

  程故一直藏着自己身体的秘密,既渴望感受感受做爱的滋味,又害怕被发现端倪。

  受激素影响,他的身体比一般男性软,平时训练和执行任务时看不出来,但真搞那种事儿,可能会很明显。

  至于多明显,他一个处男,自然也不知道。

  不能随便找个人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害怕自己怀孕。危险期三个月一次,万一那人非要在危险期做,他反抗不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若论身手,他未来的对象应该打不过他。

  但打架决定做不做就没意思了,他某天突然决定,恋爱与做爱对象必须是个靠谱的人。

  谢征靠谱不靠谱,他当时还不清楚,或者说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和谢征怎样。谢征在他眼里就是个桀骜不驯的孩子,需要及时敲打,敲打完了还应该逗一逗,逗到谢征笑或者生气为止。

  他发现,谢征的表情真是太少了,木呆呆的,也不怎么合群,自己若不去调戏,谢征能一天不换表情。

  年纪轻轻的,可不能面瘫了去。程故的确是个好前辈,关心队员的成长,还关心队员的心态。谢征不笑,他就偏要谢征笑,实在笑不出来的话,哭一个也行,反正不能总板着脸。

  渐渐地,与谢征混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不少。后来分宿舍,谢征跑来和他住一屋,他头一次发现,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谢征成了一队最优秀的队员之一。日夜相处,产生好感几乎是顺理成章。但程故觉得,自己只是有一点喜欢谢征,这一点喜欢还不足以令他与谢征发生些什么。

  但突然有一天,谢征却发了疯似的将他抵在角落,恶狠狠地说“我要干你”。本性毕露的谢征令他也不由自主地冲动起来,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干一回有什么大不了?

  可那天正在危险期里,他将谢征推开,说过几天再干。

  谢征的眼神让他有点心痛。他本以为冷静一段时间后,就会不再冲动,可一想到谢征当时的眼神,又尽力说服自己道——干吧干吧,有什么大不了?

  第一次做爱时,他在谢征的眼中看到了很深的爱意与占有欲,心中的那一点喜欢慢慢扩张,像春花一般散开。

  可以说,他对谢征的喜欢,是在发生性关系之后,越来越深,直至转化为爱的。

  离开部队的这些年,他有时会琢磨一下,否认自己是个禽兽,认为会爱上谢征,并非因为与谢征做爱时很舒服,而是因为谢征的认真,因为与他纠缠不清的,是谢征这个人。

  他曾经向谢征提出谈有期限的恋爱,但是相处的日子越长,他越是想将有期变成无期。可他隐隐有些焦虑,若是无期,那就是正儿八经结婚过日子了,他不知道如何告诉谢征——我是个异类。

  已经不在意童年遭遇的恶意,但那些嫌恶与鄙夷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记忆里。

  曾经被嫌弃,如今有了在意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被再度嫌弃。

  他有点鄙视变得胆小的自己。

  怀孕来得猝不及防,他完全没有准备,也不可能去怪谢征。刚得知身体里有了个小生命后,他又害怕又高兴,在谢征面前装作平静,心底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他以最快的速度想好一切,在签署保密协议后不辞而别,离开心爱的特殊作战组,离开心爱的人。

  如今想起下决定的那一刻,他仍然会有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但他不得不那样做。

  生下孩子,意味着他可能会死,如果上天眷顾,让他挺了过来,回归普通人的他也再无法穿上特殊行动组的征衣。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弃腹中的生命。

  尝过被放弃的滋味,怎能让孩子再尝一次?

  离开特殊行动组的那一刻,他站在车门边,目光在队旗上留驻许久,右手颤抖地放在小腹上,转身的一刻,眼泪终究没能忍住。

  他想好了,今后当一名单身父亲,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抚养与谢征的孩子。孩子跟他姓,名字却要随谢征,叫木瓜。

  又木又瓜,是又可靠又甜的意思。

  谢征在他眼中,自始至终都是可爱的。希望孩子像谢征一样,当个健康又美好的普通人。

  至于谢征……

  谢征给了他太多的美好,他害怕当真相坦露在谢征面前时,谢征将所有的美好全都收回去。

  他舍不得还。

  他要留下谢征给予的爱,也让谢征记住一个平凡的程故。不用记太久,时间会将一切磨平,记个一年半载就好。

  这段并不坦诚的爱情,就由他来永远铭记好了。

  剖腹产的伤口长好之后,他请人在哪里纹了一把狙击步枪,既是遮掩,亦是怀念。

  他没想到的是,谢征找了他整整5年。

  简直像做梦一样。

  是否要再与谢征在一起,他一想再想,眷恋谢征的眼神,所以愈加害怕在谢征眼中看到惊讶与鄙夷。

  连最轻的可怜也不要。

  好在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程故。他不再是异类,即便今后朝夕相处,谢征也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他是个正常人了,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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