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让我骄傲无比的人,他就像我做过的一个纯白色的梦,梦醒了,画布却脏了。
可无论如何,父爱不会因为孩子对自己的厌恶感而减少,它反而会在愧疚中越积越多。
他给我找了个画画的老师,每天下厨做我喜欢的菜,他把大把的时候都耗在家里,推了饭局应酬,而后买了尊佛像,祈求着神佛能原谅他不为外人道的肮脏。
一天天,一日日,我最终没有去念举办那场夏令营的贵族学校,选择了公办的高中。
我以为我会难过很久的,直到我遇见了林琳柒。
她问我,嘿,你的名字是谁帮你取的,它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也就是这句话,我想起这些日子老爹脸上的皱纹和倦容,想起他的白发和声声的叹息,想起家里那尊香火不断的佛像。
他自责的够久了,我决定和他聊一聊。
“她们之中都是自愿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
“你们强迫她们?”
老爹不说话,闭上了眼睛。
我像是严刑逼供的判官,一字一句的逼问着他,不断的鞭笞着他的内心。
“怎么强迫的?”
“很多种手段,毒品、打骂、凌辱……”老爹滚滚喉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只跟我说:“这个世间很艰辛。”
我没有答话,客厅里就像是几万里深的海底,黑暗又沉郁。
老爹看着我,张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一句:“午饭你想吃鱼吗?我去买菜给你做。”
我摇摇头,没有去看他惨白的脸色,秃自回了房间。中午的时候他来敲我的房门,叫我吃饭,我也没有搭理。
人是铁饭是钢,难过归难过,一到晚上我就饿的有些受不了,连摸带爬的从房间里出来找吃的。
夜深人静,客厅里黑漆漆的一片,冰箱里的东西正安静的躺着。它们卖相上乘,看起来没有动过几筷子,想来老爹的胃口也不怎么好。
我给自己盛了一碗冷掉的米饭,夹了一碗冰凉凉的菜,然后伸手关掉了厨房的灯。
客厅里恢复先前的黑暗,我甫一转身,猛然就见着那尊挂在正对面的佛像。大概老爹临睡前还不忘给它插了两柱香,小指般粗细,此刻,红红的光就在夜里燃烧,悬在半空中,像赤红着一双眼睛的妖怪般。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姐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这个妖怪张着大嘴,无声的将房子里的东西吞灭,先是餐桌、空调、沙发……然后是我。
我吓了一大跳,碗筷从手里滑落,摔在如水的夜里十分的刺耳。
老爹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赶出来。啪嗒一声,他的手指按在开关上,客厅灯火豁然大亮,那双赤红的眼睛随着灯光而消散。
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惊慌过度的一张脸,束手无措的叫我:“拼拼啊……”
那尊佛像依旧端端正正的在那里,眉眼低垂,面容是普度众生的温和。而它面前的香烛味道丝丝弥漫,熏的人泪如雨下。
我看着它,抱着老爹泣不成声。
鲁迅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没有什么比我亲爹更重要了,我得接收他的那些不堪,尝试着去容纳那些微末的悲凉。这有点不像我,可人生成长历程不就如此吗?不断妥协,不断认识到尘世间的磨难,看清这花花世界的表象。
就这样,我和老爹重修于好。
可是有些东西确实改变了。
例如我不再管他叫爹地,而是称他为老爹,带着一股子暴发富的土气。习惯了昼伏夜出,好像这样可以离白日浮躁的喧嚣远一点。我离不开指尖的烟,那种味道能抚平我内心的躁动,让我心安。
抽烟很酷吗?
觉得酷炫狂拽骚浪天的那些个人啊,他们是年少不识愁滋味。日后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那是因为有了瘾吗?”夏署冬又问。
我透过回忆里看着如今指尖的万宝路,摇了摇头,“我对它们没有瘾。”
“女孩还是别抽烟,这样对身体好,皮肤也会年轻有光泽。”
我笑起来,说了句几百年前烂大街的非主流话:“姐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寂寞呵,寂寞。
我说的诚恳,字字句句都是最真实的想法。
夏署冬没搭话,只是指尖一直婆娑在地面上。地上积了不少的灰尘,也不知道他在上面乱写乱画些什么。
一道刺眼的灯光冲破黑暗而来,是范明。
我站起身来的时候,看了眼四周的黑暗,夏署冬站在我身边,这黑暗中好像不那么孤单了。我又闻到了那个夜晚,当时还被我称为立夏的夏署冬打完电话给我后,洋溢在房间里的芬芳。
九月的夜晚,已经有了立秋后的凉意,夏天还是那么短暂。
第二天早上是星期一,失踪许久的林琳柒终于现身,依旧是很不耐烦的狂按喇叭。
“来了来了,催催催,你当催着投胎啊?”我一上车,语气就不怎么好。
林琳柒如常的和我斗嘴,那张女大十八变后的脸弯唇轻笑:“呦呦呦,一大早上这是吃了炸药?火气冲天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几天都去哪儿浪了?怕是把我们革命的友谊给忘了吧。”
“嘿嘿嘿。”一说道这,林琳柒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来:“小的哪敢啊。”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做了……爱做的事
“哼。”我从鼻腔里发出冷冷的一声轻嗤,“你丫的还不敢,那可就真的没人敢了。”
林琳柒用肩膀推推我,“好了好了,苏大小姐就别生我的气了,这不,小的又老老实实的过来接你上学表忠心了吗?”
我翻了个超级大白眼,没有再和她计较下去。
毕竟林琳柒算是厚颜无耻之流的翘楚,我对她冷言冷语也好,怒骂嘲讽也罢,都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得,不痛不痒,不能引起她半点的反抗。
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玩失踪,以往我都不会多问,但这一次我却格外好奇她去了哪里。
“去哪了?没去哪,真的,别不信。姑奶奶我就这么点能耐,能飞出生活这座五指山吗?”
她瘪瘪嘴,简单至极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看着她眼睛里的闪躲和瞳孔里的那抹慌张,青天白日的,身子却打了个寒噤,弄的鸡皮疙瘩一身。
我清了清嗓子,一副今天不老实回答我问题坚决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所以说嘛,到底是去了哪里,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
林琳柒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她的脸色有些白,神色有些严肃,话语还是我熟悉的吊儿郎当调调。
“当然是去了想去的地方,见了想见的人,做了……爱做的事。”她说完,邪气的笑笑,舔了舔自己略微干涩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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