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担心死你了,你还在这里吹风。”
沈音禾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要一个人待着,坐在山岗上,看着远方的景色,胸中顿时开阔明朗起来,那股子不平之气缓缓消散。
柔风中伴随着她轻柔的嗓音,她说:“你不用管我,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梁迟在她边上坐下,一只脚不安分的晃来晃去,他说:“太晚了,我不放心。”
沈音禾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不是她喜欢翻旧账,她也就是随口一说。
上大学的第一年,元宵那天晚上,市里有舞龙舞狮活动,两个人去凑热闹,可能是人太多了,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他们走散了。
他把她丢在广场上,沈音禾在原地等了他很长时间,没有等到他,最后是自己打车回去的,回到家看见他好好坐在沙发上,她竟然松了一口气,他腿脚不便,没有出事就好。
梁迟也想起来这件令人不太开心的往事,他启唇,想为自己解释,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是故意丢下她的。
那时,梁迟不愿意牵她的手,两个人肩并肩的走,轻易就被人潮冲散。
他被撞倒在地,安了假肢的那条腿被好多人踩了过去,他忍着疼回头去找她,没有找到,疼到受不了他才回家。
“走吧,回去吧。”梁迟低声的说。
沈音禾站起身,舒展四肢,“你自己一个人回吧。”
梁迟也站起来,不悦的盯着她,“你别犯倔。”
这里又冷又黑,脚下的泥土都还是湿的,可见今天的太阳也没晒到这儿。
她仰起脖子,抬着下巴看他,“嘁。”
梁迟想都不想的拽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跟我回去。”
沈音禾使劲的乱动,“你别逼……啊……”
脚下的土忽然塌陷,她一声尖叫,整个人往下跌,还好梁迟正抓着她的手腕。
她身边的土不断的往下塌,梁迟扑在地上,一双手死抓不放,夜色下他五官狰狞,“你抓着我别松手,听见没有!”
看样子应该是滑坡了。
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梁迟的右脚勾着石头,两个人才没有都一起滑下去。
周围像是在山摇地动,碎石和湿土齐齐往下滚。
梁迟额上青筋暴起,沈音禾能感受到他的力不从心,她劝她,“你放开我,要不然我们两个会一起掉下去。”
“我不,你想都别想。”
沈音禾笑不动了,她轻声道:“这不高的,掉下去不会有事的。”
见鬼的不会有事。
梁迟摇头,“你别想,我不松。”
沈音禾的腕部被抓的发红,不容她犹豫,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掰开了梁迟的手指,然后滚了下去。
梁迟大骇,撕心裂肺的叫她,“沈音禾。”
滑坡总算停了,他从地上爬起,顾不上自己浑身是泥,他连滚带爬的往下去,爬到底时,手上和脸上都被划了好几个口子。
此刻的他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他跪坐在山坡底部,一双手死命的挖土,挖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挖到沈音禾的人。
梁迟用手抹干净不知不觉滴下来的泪水,边哭边嚎,“来人啊,救命啊。”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他,梁迟仿佛回到了那次在边境作战,只剩下他和队友两个人。
他背着受重伤的队友从丛林里爬出来,一开始队友还有微弱的声音,后来就不行了,伤口上的血涓涓的往外流,他拼命的用手捂住,可是完全没有用,也没有人能帮他。
最后他背出来的是一具尸体。
梁迟的十指都挖出了血,他却浑然不觉得痛,现在的他比那次还要绝望,胸腔里被一团火烧了一样,又疼又辣。
他机械性的重复这一个动作,他怕跟当年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没了,而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要沈音禾有事。
那样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梁迟是那么的怕,那么的慌,再挖不出来,她会出事的,在土里埋久了会窒息而亡。
好像和上次一样,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梁迟的心口好似被掏了一个大洞,他的哭嚎声越来越大,“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谁来救救她啊!”
第四十二章
四下荒野,无人回应。
梁迟的嗓子都已经叫哑, 每发出一点声音, 喉咙都跟被沙砾岩石撵过一般, 火辣辣的疼, 快要冒烟。
用嚎啕大哭四个字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也不为过,梁迟哭的肝肠寸断, 心抽抽, 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挖不出人,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就跟上次一模一样, 他无能为力。
沈音禾是从山坡上滚下去的,皮肉被树枝和锋利的碎石割伤,万幸她伤的不重, 忍着身上的疼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听见不远处的梁迟在鬼哭狼嚎,她一步步的走过去, 声音平静, “你哭什么?”
梁迟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一双脚, 他的目光渐渐地往上移, 月光洒满她身上, 她身后像是发散着细微的光。
梁迟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呆滞的看着她,傻掉了一样, 他收住声,眼眶通红,委屈道:“我以为你要死了。”
梁迟失去过太多东西了,每一次都有双命运之手毫无征兆的就拿走他所拥有的,不给他留心理准备。
他患得患失,还特别怕天灾人祸。
沈音禾费力的扯出抹笑,“还好,只是滑坡,我就滚了一圈,没什么大事。”
梁迟扶着地站起身,缓缓靠近她的身躯,骨节分明的手指大力的掐上她的肩膀,然后把人揽到自己怀中,死死的抱住,“吓死我了,沈音禾,你把我吓坏了。”
“。…”
沈音禾有些无措,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她偏过头,看见他脸上被划伤的疤痕,问道:“你难道也是滚下来的?脸都弄花了。”
梁迟紧绷的身体渐趋放松,他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贪婪的闻她身上的味道,闷闷的说:“我也忘了自己怎么下来的。”
那会儿脑子都是蒙的,根本来不及思考。
沈音禾被他抱得很难受,喘不上气还被碰到了伤口,她说:“你松开我,我们回去。”
梁迟不情不愿的放开她的身体,十指却强势的与她握在一起。
沈音禾心情复杂,手挣了挣,梁迟反而捏的更紧,他说话时还有厚重的鼻音,“别动了,我都难受死了,一时半会不松手。”
他补充一句,“你别惹我,小心我疯给你看。”
沈音禾表情怪异,“我手疼。”
“我心还疼着呢!”
疼死了都。
梁迟米色的毛衣上沾了不少的黄泥,看起来脏脏的,事实上,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鼻梁上还有被树枝划出来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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