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临走前的那一天,他走进了南桥频频回望的面包店,买了一只与橱窗里的模型一模一样的鲜奶蛋糕,趁着她在上学时摆在了她家门口的台阶上。
他一直躲在车里,看见她放学归来,看见她猛地停在家门口,看见她不可置信地弯下腰去抱起那只盒子,然后惊喜地看着那只憧憬已久的蛋糕。
她四处看着,像是在寻找是谁送她了这个惊喜。
哪怕车窗贴着膜,外面看不进来,易嘉言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真可笑,她看不见他,他躲什么躲啊?
他忍不住笑话自己,可是唇边蔓延开来的笑意似乎并不全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那个小姑娘眉梢眼角的喜悦。
回忆像是一阵风,总是无法说停就停。
直到卢雅微叫他好几次,他才终于惊觉自己竟然走神了这么久。
“喂,你在想什么啊,想得这么出神?”卢雅微不满地说。
“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易嘉言收回心神,开始赶人。
“喂喂喂,怎么对一个女孩子说话这么不客气啊?我没说走,你怎么能开口让我走?”
“好了,雅微,回房休息。”易嘉言揉了揉眉心,“我累了。”
卢雅微虽然还振振有词,但也还是顺从地起身走了。
尽管她没说什么,但她知道,易嘉言一定是又想到南桥了。
南桥,南桥,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竟然让他这么心心念念。
她哼了两声,心想,总有一天她要让易嘉言也这样把她捧在手心上!
☆、第18章
整整一夜,南桥失魂落魄,彻夜难眠。
只要一想到他,只要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间屋子里,那些纷繁芜杂的念头就像是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们在做什么?
……还需要问吗?
那个女人是谁?他的女朋友吗?
……这重要吗?
那她呢?她又该怎么办?
——南桥猛地愣住,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躺在chuáng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在想些什么?
她为什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易嘉言是她的哥哥,总有一天会有女朋友,不只这样,他还会成家立业,会娶妻生子,会带着一个不知多美好的女人回到这个家里。
而她,南桥,到了那一天,不得不含笑叫她一声嫂子,看着他们如一对璧人般浓qíng蜜意地站在那里。
黑暗里,南桥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只觉得屋内的空调似乎坏了,否则冬夜的空气怎么会从窗外汹涌而入,攫住了她的肺,让呼吸都变得奢侈起来?
那她呢?
如果易嘉言属于别人了,她又该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她摸着跳动的心脏,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住进了一个人,在她还后知后觉的时候;而今,她似乎连拥有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就已然失去了他。
而最令她感到失望的是,易嘉言竟然由始至终也没有回她一个电话。
***
次日清晨,妈妈把南桥叫进客厅,说是易重阳最喜欢的一对袖扣坏了。
“明晚他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之前就决定了会用这一对。”妈妈把盒子摆在桌上,“这是去年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买给他的,他很喜欢。但是今天我要去画室上课,之前跟学生说好了,也不能临时反悔,所以你帮妈妈把袖扣拿去店里修一修,行吗?”
南桥点点头,好奇地拿起那只盒子:“非要用这对不可?”
妈妈面上微红,低声说:“因为这和我的手链是一对。”
南桥恍然大悟。
袖扣是在国际知名品牌买的,地点位于市中心的商场。
南桥和妈妈一起来过几次,但因为她还是学生,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也不太适合她,所以她一向不太喜欢。
听说市里很多阔太太都喜欢在这里逛街,南桥推门而入时,拉了拉身上略显稚气的学生风大衣,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服务员很热qíng地接待了她,得知袖扣的一角有磨损后,请她现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一下,工作人员会立即处理。
南桥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就站起来四处走走,好奇地看着柜台里的饰品。
她一向不知道男士会用些什么饰品,如此一看,再经服务员一介绍,才得知原来男士也可以这么讲究。
“那年轻男士一般会喜欢哪一种袖扣呢?”她好奇地趴在玻璃柜上,出神地看着那些jīng致漂亮的小东西。
服务员笑着询问:“大概在什么年纪呢?”
南桥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了易嘉言的面容,轻声说:“二十六七的样子。”
“那我推荐这一款。”服务员从玻璃柜里拿出一只盒子,然后又开始搜寻第二只,“还有这一款,都是很简约的款式,细节设计很时尚,不会老气。”
南桥伸手碰了碰那两颗冰冰凉凉的袖扣,细致的纹路在指尖若隐若现。
正想要询问更多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哟,这不是南小姐吗?”很浮夸的语气。
南桥转身一看,正对上沈悦蓝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看了沈悦蓝一眼,回过头来继续看那对袖扣。
沈悦蓝却不放过她,踏着高跟鞋走到她身旁,随意地拿过那只盒子看了看,“哟,在选袖扣?”
“……”南桥把盒子拿了回来。
“给易嘉言选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南桥终于出声了。
一旁的服务员却很热qíng地问了一句:“易嘉言?风原集团那个特别出名的易先生?”
沈悦蓝笑了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可不就是那个易先生?”
服务员笑着对南桥说:“所以这位小姐是易先生的女朋友吗?今天是来给他挑选礼物的?”
“我不是。”南桥把盒子推了回去,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她当然不是了,易嘉言怎么会选她当女朋友呢?”沈悦蓝弯起嘴角微微一笑,伸手去碰了碰南桥的刘海,却被她一巴掌打了下来。
啪——
很清脆的声音,南桥这一下打在她的手背上,毫不留qíng。
服务员的表qíng顿时有点尴尬。
沈悦蓝却只是收回手来,似是不在意地揉了揉手背,含笑道:“易嘉言就是瞎掉了,也不至于选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当女朋友啊……”
毁了容,三个字,服务员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南桥的脸。
这样的国际品牌专柜,店里的人一般都很少很少,眼下更是只有沈悦蓝与南桥两个顾客。
所有的服务员都看着她们。
沈悦蓝却又笑呵呵地对服务员说:“你这样是看不到的,人家的伤疤在额头上,被刘海遮住啦,好长一条呢!”
她伸手比了比,状似有些迟疑地说:“大概,大概有这么长的样子——”
“你说够了吗?”南桥冷冷地打断她。
“如果我说没说够呢?”沈悦蓝不笑了,抬头直视南桥。
其实心里是很气的。
因为这个叫南桥的女人,余成东弃她而去。
因为这个叫南桥的女人,易嘉言对她大发雷霆,亲自登门拜访她的父亲,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他走以后,父亲雷厉风行地对她实行了禁足的惩罚,不许她参与任何社jiāo活动。
要不是母亲的生日快到了,恐怕她也不会有机会跑出来逛街,还成天困在那个空dàngdàng的家里。
南桥转身就朝沙发走去,对服务员留下一句话:“袖扣修好了叫我一声。”
却不料沈悦蓝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你以为易嘉言护得了你一时,护得了你一世?”
南桥倏地抽回手臂,冷冷地看着她。
沈悦蓝笑了:“南小姐,做人贵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你别以为仗着易嘉言一时宠你,肯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就真的是飞上枝头的麻雀了。你顶着这张脸,难不成还真能拴住他一辈子?”
“……”
“他如今对你好,只是因为高高在上,生活无忧,所以看见路边受伤的野猫野狗,同qíng心泛滥了,忍不住拉你一把。像他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等他见得多了,发现你不过就是个摇尾乞怜的小野猫,你以为他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吃饱了撑的保护你?”
“我是野猫也轮不到你多嘴。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得了多少?余成东不要你,你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罢了。”南桥一字一句地说。
沈悦蓝的表qíng一下子就变了:“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南桥拿起一本杂志,坐在沙发上埋头看书,不再理她。
沈悦蓝胸口大起大伏好一会儿,不知为何又平静下来。
她踏着高跟踢踏踢踏往外走,走到一半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对南桥微微一笑:“哦,对了,不知道你看了这期的《时代》没有,报道里有易嘉言和罗格先生共进晚餐的消息。”
南桥没抬头,也没有搭理她。
“你都不好奇吗?”沈悦蓝挑衅似的抬高了嗓音,“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提前看一看他的新欢长什么样,又是什么来头,总好过不明不白就被人抛弃了,还连qíng敌是谁都不知道。”
她又一次趾高气昂地退场,仿佛这番话就代表她赢了,毕竟在她眼里,南桥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罢了。
店内又岑寂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南桥起身往点外走,服务员叫住她:“诶,小姐,您的袖扣——”
“我一会儿回来取。”
南桥头也不回地走出商店,一路走到了不远处的报亭。
“一份《时代》。”
她气息不稳地展开那份新到手的报纸,时尚版块,头条新闻,彩色的照片上,易嘉言笑得温和有礼,一身灰色西装处处彰显着他的雅致从容。
而在他身侧,罗格先生的对面,有一个高挑美丽的女人挽着他的小臂,一身晚礼服将美好的身材凸显无疑。
她飞快地阅读着文字内容,终于找到了那句话——
“……陪同易嘉言出席此次晚宴的是风原集团的董事千金,卢雅微,年纪轻轻就已拿到剑桥的金融法律双学位硕士。听闻风原集团的卢总早有意向将女儿托付给易嘉言,如今看来,大概传言属实,小编认为两人确实很般配……”
南桥出神地看着那张照片,很久也没有动。
最后她合上报纸,一下一下把它折成了小方块,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报亭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举动,而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边往回走,一边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易嘉言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直截了当地问:“昨晚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回我?”
那边的人一愣,听到是她的声音,又低声笑了起来:“是你打来的?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