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好的你_容光【完结+番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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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下一刻,他忽然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人。
一头扎眼的板寸,凌厉出众的五官,还有那双充满怒气和感qíng的眼睛。
南桥的眼神蓦然一动,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沈,沈茜?”
大门口,那个像女汉子似的姑娘鞋都不换地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着:“南桥你这个没良心的傻bī丫头!你他妈一声不吭把我扔了,看我不打死你!”
一室寂静,妈妈和易叔叔震惊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生,大门口的易嘉言几乎忍俊不禁。
而沈茜气势汹汹地一路杀到南桥面前,正准备朝她脑门儿上重重地砸几下时,却猛然间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
那双眼睛里有热泪蕴出。
沈茜又忽然间顿住了脚,高高举起的手也落不下去了。
南桥又哭又笑地扑进她怀里,带着哭音嚷嚷着:“沈茜!沈茜!你终于来了……沈茜!”
一声一声,叫得人心颤。
沈茜莫名其妙地吸了吸鼻子,朝她背上重重一拍:“你他妈叫魂呢?我又没死,你这么哭得肝肠寸断地叫什么叫啊?”
南桥又笑出了声,尽管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
易嘉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从餐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笑而不语。
她尴尬地接了过来,胡乱擦擦眼泪,抬头再看沈茜时,眼睛又红了。
这一晚,沈茜留了下来,和她睡在一张chuáng上,说着那些她走以后的事。
学校扩建了,校长换了,第一名考上了清华,那个在本班谈了六个朋友的女生最后一个也没跟,嫁回老家去了……
太多太多。
不过半年时间,好像很多事qíng都变了。
南桥一直小心翼翼地听着,直到沈茜终于停了下来,呼吸沉重地说:“南桥,你真狠心,一声不吭就把我扔了。”
南桥侧过头去看着她,黑暗里,沈茜的眼睛格外亮,像是黑夜里的星子。
她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小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知道吗,跟你一起待了那么多年,我以为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的。阿婆去世的时候,我哭得昏天暗地,却想着如果你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阿婆——”南桥浑身一僵,“阿婆她……”
“她去世了。”
“……”
沧海桑田,也不过就是弹指一瞬。
在南桥连说点什么也做不到时,却听沈茜侧过头来沉声说:“你为什么不问问靳远怎么样了?”
南桥浑身冰凉地躺在那里,所有尘封的回忆都朝她涌来,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她说不出话来,惊慌失措。
黑暗里传来沈茜的声音:“你走以后,靳远都快疯了。”

  ☆、第09章

  南桥从小就是听话的好孩子,因为父亲的缘故,她白日里都在三姨家吃饭。三姨有些爱计较,她也就规规矩矩吃饭,饭后主动洗碗抹桌子。
久而久之,xing子也有些逆来顺受。
她乖乖地念书,乖乖地跟在沈茜身后,乖乖地做着老师要求的事qíng,连女孩子难以避免的臭美也敬而远之。
因为她没有闲钱可以臭美。
所以这样的南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和靳远有任何jiāo集。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知道靳远的。
两人一个住在吴镇的南边,一个住在北边。她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他是众人心目中的不良典范。
听说靳远的父母从他生下来起,就外出打工了,他只有一个阿婆。
后来阿婆在他初二的时候中风瘫痪,失去了自理能力,人也不清醒了。
那一年,靳远辍学了,开始和胖子、大chūn一起玩所谓的摇滚,成为了后来吴镇上人人提起都是那句“离他远点”的不良少年。
南桥和他正式认识的时候,正是初二那年。
那个夏天,她还扎着马尾,把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
学校组织学生在吴镇的各个社区探望孤寡老人,南桥和沈茜刚好被分到靳远家里。
那是个很简陋很破败的两室一厅,老人家躺在chuáng上,窗帘紧闭,屋子里yīn暗cháo湿,有股异味。
南桥和沈茜面面相觑,尝试着和老人说话,但老人目光浑浊地看着她们,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来沈茜就开始帮忙收拾屋子,南桥小心翼翼地坐在chuáng边,替老人捏捏手,按摩腿脚。
直到靳远回来。
他看见家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正在动电视机上的全家福,一个正在阿婆身边不知道做什么。
“拿来!”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夺走了沈茜手里的相框,浑身戾气地收入怀里。
“哎,你这人……”沈茜莫名其妙,“gān什么这么凶啊?”
紧接着,靳远走到南桥身旁,一把把她拉开,像是护食的shòu类一样挡在阿婆面前,带着敌意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让开。”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因为他猛地一拉,南桥一个趔趄,险些被旁边的凳子绊倒。
沈茜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一把将南桥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怒道:“你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咱们好心好意替你探望老人,又是打扫你这脏兮兮的破屋子,又是帮你臭烘烘的阿婆揉肩捏脚。也不图你说句谢谢,你他妈好歹有点做人的基本道德,不要恩将仇报吧?”
脏兮兮,臭烘烘……这些词语是在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但沈茜并不知道对于一个敏感孤单的少年来说,它们可以是致命的匕首。
靳远的脸色比前一刻还要难看。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冷冷地说:“不需要你多事,你们走。”
沈茜撸袖子想gān架,却被南桥拉住了。
“走吧,我们走。”她拽着沈茜的衣袖往外拉,“不要争了,没有意思。”
沈茜一边被她拉着往外走,一边争辩:“不是,这人也太可恨了,不教训教训——”
“你打不过他。”
“哎哎!你看不起我?”
“……他比你高了一个头还有多。”
“打架又不是光看个头!”
……
那就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冲突。
再见到靳远已是几周后的事了,南桥和沈茜放学以后共同走了一段路,然后分别。
回家的路上有一条小巷子,南桥走在昏暗的路灯下,忽然听见前面有不小的动静。
八九个人围着一个人,带着脏话骂骂咧咧的,个个撸着袖子……要打架的征兆。
她听见有人笑着说:“还挺硬气嘛,这种qíng况还不道歉,想死啊?”
“信不信我们把你打得今后再也唱不出歌来?哎,还是把你那手给挑了吧,弹不出吉他的人还搞什么音乐啊?”
哄笑声不绝于耳。
一片嘈杂中,人群中的少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漠然地说了一句:“要打就打,尽说些屁话làng费时间。”
那群人被激怒了,立马开始动手。
南桥本来是转身想跑的,这样的场景不是她有胆量直面的,不惹事才是第一准则。
可她跑了没几步,又顿住了脚。
她认出来了,那个直挺挺的身姿,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是他。
她莫名其妙想起邻居闲谈时说起的那些事,父母不要他了,他四处厮混打工,想要攒钱给阿婆治病……
其实恨不起来。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大声叫起来:“警察来了!快跑啊,警察来了!”
那群人呼啦啦一下像是受惊的鸟,转身四散开来。
南桥也拼命往巷子外面跑,却被一个追上来的人抓住马尾往旁边的墙上耸去。
那人骂道:“是你他妈报的警?”
南桥答不出话来,因为墙上有凹凸不平的砖块,她的额头重重地撞了上去,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轮廓慢慢地淌了下来。
剧痛难当,但她怕的却不是痛。
伸手惊慌失措地一摸,她看见了暗红色的血液,心乱如麻。
会留疤。
会长成难看的印记。
去不掉了。
那人跑了。
南桥蹲在原地都快哭了。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慢慢地走到了她旁边。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有些迟疑。
南桥转过头来,红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他的样子比她láng狈了不知多少倍,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青了一块,下巴也有点肿。
看见南桥流血了,他有点无措地蹲下来,想找点什么替她止血。
实在没带纸巾在身上,他有点尴尬,想学电视里演的那样撕下一块衣角替她包一包,结果……可能是衣服质量太好了,撕了好几下,纹丝不动。
结果更尴尬。
南桥破涕为笑,摆摆手,从书包里拿出红领巾,往额头上轻轻地碰。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
结果抬头再看靳远,他的表qíng比她还扭曲。
实在是很想笑。
靳远问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南桥想到会长疤这件事心里就难受,摇摇头,把红领巾收了起来。
“这下才真是鲜血染红的了。”她自嘲地说。
“起来吧,别坐地上。”靳远把手伸给她。
南桥抬头看,那双修长的手长了很多茧,厚厚的,也许是做了太多家务,也许是弹吉他所致。明明是很好看的一双手,却充满了与他年纪不符的岁月感。
她握住了那只手,稳稳地站起身来。
靳远一声不吭地送她回家。
她间或问一两句:“他们gān什么找你麻烦?”
“搞音乐,争场子。”
“这么小年纪不读书,你觉得搞音乐有前途吗?”
“那你觉得,读书有前途?”
“有。”
“对我来说没有。”
……
那一天,虽然若无其事地和他说着话,但南桥其实很煎熬。
她小的时候曾经狠狠摔过一跤,大腿上摔破了,留了疤,后来长成了难看的ròu痕。
她心知肚明额头上的这道伤口最后会变成什么。
可是靳远总是忧心忡忡地侧过头来看着她的伤口,一脸愧疚,却又说不出口道歉的话。
她忽然又闭口不言,不愿再提起这事。
他把她送到家门口,最后才低声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了。”
南桥笑了:“举手之劳。”
转身yù走,却又被他叫住:“那个,还有那天的事……”
她疑惑地转过身来,却见少年红了脸,盯着地上的石子,慢慢地说:“那天的事,是我不对。”
她停顿了片刻,这才明白他在为那天她和沈茜被他无礼轰出去的事而道歉。
“没事,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一面。”她指了指额头,“这儿破了,之后结疤会很丑,我也不想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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