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在呢喃,我向你告白_望川【完结】(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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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攸。”魏太太把滑落的冰袋毛巾从枕头捡起,重新敷在她额上:“我不该告诉你,你爸爸说得对,这件事你永远不要知道才最好,多一个人伤心有什么用,你爸爸也回不来了。”

  欧阳妤攸哽咽着摇头,她想起婚礼后,爸爸一个人回了美国。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她和季临川度完蜜月,绕道回洛杉矶看他。秋天有点凉,爸爸带着毛线帽,一件烟灰色开衫,有点驼背在厨房忙忙碌碌,给她煮牛腩面,那时她便察觉到爸爸憔悴了不少,精气神大不如前,她知道公司事务很繁重,而自己又没能替他分担,所以想留在美国陪他一段日子,可季临川不同意。

  她好言跟他商量,软磨硬泡也没用,季临川还是冷了脸,说什么也不准她留下,爸爸说嫁夫随夫,也劝她跟季临川回国。

  当天爸爸亲自送他们去机场,目送他们过安检,她被季临川拖着往前走,总忍不住屡屡回头,视线里爸爸越来越远,他微笑着挥手,动作很迟钝,很缓慢,他说走吧,快走吧。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那一走就是永别。

  这么久以来她深陷在爱与恨的淤泥中,她矛盾难以抉择。

  原来爸爸不是突发疾病,腾远是爸爸主动给他的,季临川竟这样隐瞒了所有,对她只字未提。

  欧阳妤攸想不通,既然爸爸已经将腾远给了他,在婚事上也应允了他,那季临川又为何要一次次激怒她?在这两年多来,言语中不断袒露对她父亲的厌恶和憎恨?

  是他刻意掩盖吗?

  让她如此误解仍保持与父亲约定的季临川,或许真的只是不想她伤心而已,她再也不想揣测他,她宁可相信他从来都是为她好的,因为他的真心并不假,因为他是季临川啊。

  陈嘉棠端碗站在门外,魏太太刚才那一番话他自然也听到了,欧阳妤攸喝了姜汤,躺下看着他说:“嘉棠哥哥,我想见他。”

  陈嘉棠沉着脸,倚着拐杖,好半天才低眼看向她:“小攸,季临川今天订婚了。”

  欧阳妤攸眼眸一滞,是啊,他订婚了。

  魏太太也说道:“殷家的老爷子不比旁人,你姑父说这市里但凡有什么重要领导莅临,谁不见都得先去拜访那位殷老,季总与他孙女订婚,想必以后在商界更加畅通无阻,你就算有天大的事,现在恐怕也见不到他,你啊,好好养病,照顾好肚子里孩子才是要紧,别的就不要再想了。”

  魏太太抹去残留的泪星,给她换了袋冰敷,又试了试温度,回头叮嘱陈嘉棠:“姜汤每隔两小时喝一次,这样敷到晚上,能保持这个体温就没事了。”

  医院里打来电话说有急诊,送魏太太走后,陈嘉棠坐在院子里抽烟,忧郁的眼底愈发凝重,夕阳西下,斜灿灿的余光映在他脸庞,金色覆盖,竟彰显出几分肃杀阴沉之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欧阳腾远亲自把她和腾远一并交给了他!

  季临川,欧阳腾远,他们个个深藏着苦心。

  可他陈嘉棠呢?为了带她去美国见爸爸,他失去的腿,再也没法挽回的人生,就这样归为零,成了他们所谓苦心的牺牲品?

  季临川当初极端的阻拦方式,才是导致小攸长期误解痛苦的原因,就像被压到极致的弹簧,一旦松动,就会令她触底反弹,是季临川让他和小攸陷进一场毫无意义的逃亡,一切都是因为季临川!

  最后一缕日光消失。

  陈嘉棠进房熬了姜汤,端上楼,见她已经起床,他拄着拐杖,轻手放下碗,边走边说:“你烧还没退,不能开窗坐在这儿。”

  原木色旧画架,上面有张素描,她坐在前面刚好挡住了中央,陈嘉棠走到一侧,放眼看去,不由地微微一颤,画上竟是季临川。

  一张侧脸,线条细腻,光影生动,欧阳妤攸望着那画怔神,她花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想他,哪怕是画功了得的画手,凭空默写出一个人的肖像也非易事。而他,是她用眼睛一寸寸仔细铭记过的人,三庭五官,她盲记过他额头到眼睛,鼻梁,再到下巴的比例,深深刻在脑海里。

  季临川高挺的鼻梁,微翘的下巴,上挑的眼尾,当最后一笔完成后,欧阳妤攸软绵无力地松了口气。

  在他让她设计鸽血红宝石的那个晚上,在车里她看着他,当时她就想,以后一定要弥补没为他画过画的遗憾。

  欧阳妤攸抬手去摸,指肚触及到黑白灰,他鬓发漆黑,眼神不羁,欧阳妤攸脸贴在画板上,眼眶渐渐湿润。这就是季临川啊,她曾经的丈夫,她宝宝的爸爸,她隐藏在心间,不敢用力去爱的男人。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想他,哪怕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名正言顺去爱他,哪怕他终将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她还是任由自己陷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八点多魏太太下班又过来一趟,那会欧阳妤攸已经睡了,陈嘉棠望着那张画,许久未出声,魏太太在床前迎向灯光,看着温度计说:“怎么又起热了?她这样反复烧下去,对胎儿会有影响,不能再耽搁,还是得跟我回医院。”

  陈嘉棠默然点了点头,魏太太见他腿脚不便,只好打电话叫正在公司加班的魏沉过来帮忙。

  魏太太就职的是这个城市最早的一家公立医院,离老宅距离挺远,没有就近找医院治疗,主要还是为了方便照看,身穿白色医袍魏太太从事外科,返聘后依然身居一线救治工作。她过来向妇产科的黄医生了解侄女的情况,看了检查单,黄医生指了指上面说:“细菌感染引起的反复发烧,先输液消炎吧,她现在胎儿没满四个月,只能尽量做温和治疗。”

  魏太太也同意,物理降温已经不起作用,只能吊水了,她想起来又叮嘱道:“对了,她这孩子的体质从小做皮试就不准,但一直对青霉素过敏,你留意下别用这个药。”黄医生随即应声点头,皮试不准又过敏的病人,还好有魏医生这个亲属在,不然还真容易出事。

  深夜,单人病房内只剩下墙上的指针响,透明输液袋挂在床头,半睡半醒的欧阳妤攸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小攸……”

  像极了他。

  似真似假,她蹙起眉,潜意识里又否决掉。

  他订婚了,他怎么会来。

  可接下来,第一声过后,又有第二声,喊她:“妤攸……”

  欧阳妤攸一双眼皮下,瞳仁转动,睫毛轻轻抖动。

  她想睁开,却又怕最后看到的不是他,万一只是她在做梦,那还是不要确认好了,她迷迷糊糊这样想着,左右侧眼角滑下两行泪,沉睡的心头又苦又涩。

  “欧阳妤攸!”

  最后一声,太清晰,离得又太近,她呼哧一双眼睁开。

  眼前模糊不清的那张脸,渐渐变清晰。

  是他。

  只见季临川身穿金丝刺绣西装,单手抄着裤口袋,笔直站在病床边,目光微冷注视着她。

  半响方道:“你作够了没有?”

  他语气比目光还要冷,拿出手低头整理着衣袖,漫不经心道:“生病很好玩?这市里的医院快被你住一遍了吧?信誓旦旦要跟他共患难,你嘴里那个孩子亲爹怎么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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