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姨话也没错,他原本不该出门的。
今天虽如此,这家里的憎怨就能减一分?
欧阳妤攸别过脸去,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狂风肆虐的夜里,前路仿佛遥不可及,而他们顶风冒雨,艰难穿行。
“离婚……不好吗?”
车内暖风咝咝吹着,她因背向他,声音很低很低。
半响没有答复,她转过脸来。
季临川专注开着车,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听见。
渐渐腹痛加重,她的呼吸声越发沉重,歪着身体,像只被煎熟了的小虾似的,弓着腰,双手环抱着肚子。
季临川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在她额头上试下温度,转而从盖着的衣服里摸到她的手,紧握住她,问,“怎么回事?姑姑没给你吃药?”
她闭着眼,轻而无力地说,“肚子痛。”
季临川愣神,恍然记起日期,修长的手指摸索,伸进她紧压着肚子的小臂底下。
宽大温热的手心,像自动发热的暖宝宝,敷贴着她的小腹。
车速渐渐加快,一路上的障碍物都被碾压在车轮下,倾盆大雨从车窗玻璃上滚流而过,犹如雨瀑底下的水帘洞,完全遮盖了窗外的世界。
在离小区还有三四百米的树荫道上,霎时一个飓风袭来。
一声咔擦作响的断裂声!
枝干半粗的油桐树被强劲的飓风拦腰吹断!
重重地朝车窗前猛地坠落下来!
扑哧一声巨响!
宽敞的道路瞬间被残骸断枝阻挡,季临川紧急刹车,转身遮住了她,眼睛却威厉冷冽地紧盯着外方。
车前玻璃险些碎掉,茂密的树头将车子整个掩埋,前后阻断了去路。
季临川咒骂一句,打算出去清理,欧阳妤攸反握住他的手,说,“别去。”
他紧绷严峻的那张脸,瞬间缓色,调侃道,“知道担心我了?”
她气闷,轻声说,“风太大,你现在出去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还有……”
“嗯?”他故作好奇盯着她。
“淋湿你,我可不会把衣服还给你。”说完,她裹紧身上的外套,不再理他。
季临川忍不住扬起嘴角,“前面就快到家了,困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他拿起手机,这种天气就算叫拖车,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解决,外面雨势正大,风也正在劲头上,只能先在车里等待着。
他靠过来,把她的座位调低,原以为像睡椅一样平躺着会更舒服些,她却收了腿,蜷缩成小小一团。
季临川环视车内,突然起身跨步到后座,再伸手将她连人包着外套,一并从前面抱了过来,双手圈着,像怀抱着小婴儿的姿势,把她紧搂在他的臂弯里。
“看来今晚要在车里过了。”他语气轻浮,这种时候还不忘调戏她,“倒没试过跟你在车里睡。”
封闭的车内,与他四目相对,欧阳妤攸一时觉得身体没那么冷了,甚至,有点耳根发烫,气息急促,可惜身体还是软绵绵的,没办法挣脱他,只能回骂一句,“不要脸。”
季临川转脸笑得更加猖狂,眼神迷乱地盯着她,“真想钻进你的脑袋里,看看你现在想象的画面到底是有多不要脸。”
欧阳妤攸闭上眼,不再搭理他,否则依他的性格,势必能用无数种方式跟她胡搅蛮缠,接着讨论这种话题。
啪嗒啪嗒,如小石子般的雨滴敲打在车顶,车窗上不断地有水流滑过,犹如汇向大海的无数条河流,滚滚急速。
倒在前面的那半截大树枝,依然有两三米那么高,被风一下下重重推向车窗前,猛烈的撞击声提醒着他,外面的环境有多恶劣。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雨势不减,车内却静谧得像深夜的森林。
见她已经迷糊睡着了。
季临川也有点犯困,仰头靠在座椅上。
忽然,听见一句柔弱的声音,叫他,“季临川……”
他低头看着她,仍是睡着的。
却梦呓般,嘴唇合动,嗓音细如婴语,说,“我好难受……”
季临川紧了紧手臂,脸贴近她的额头,“我在呢,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温软的话,好像只在她睡着的时候才会说出来。
季临川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却没想到,一下就把她给弄醒了。
欧阳妤攸睁开眼,皮肤因敏感地察觉到细微的胡渣,她手心托住他的下巴,向上推。
季临川见她眼睛是迷糊的,但眼眶蓄满液体,像晨间叶子上的露水,一碰就落。
问她:“怎么了?”
欧阳妤攸咬着嘴唇,道,“你说,陈嘉棠会不会怪我?”
因为她惹得他们二老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因为她没有以死者为大。
季临川停顿片刻,冷峻地抬起头,却问了另一件事,“你为什么会在公交车站?”
欧阳妤攸瞬间被带跑了思绪,睫羽微动,回想道:“我……摔倒了,在医院外面。”
“魏沉呢?你告诉他的?”
“我记不清了。”她摇头,只因晕倒时身体太难受,她好像醒着,又好像在做梦,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被季临川这么一问,好像忘记,是一件顶大的过错一般。
“算了……”他虚握着手,用手背拭去她眼角温润的泪痕,“你是脑袋进水,没救了。”
季临川视线看向前窗,暗暗思忖,明天起,不能再由着她性子来了。
这两年,她不要随从司机,连家里的佣人阿姨前前后后都被辞了几十个,唯独留下一个顺眼的小艾。
她鲜少出门,偶然一次被她发现家门外有人暗中盯着,又摔又剪,冲他发了好一顿脾气。
后来,见她再没动过逃走的心思,他才渐渐把莫莉的人撤走。
但眼下,那暗地里意图不明,犹如鬼魅般阴魂不散的人,令季临川委实不安。
狂风暴雨还在袭击着车窗四面的玻璃,他不由地抱紧她,将脸贴在她额头上,叫道:“欧阳妤攸。”
她诧异地睁着眼睛,只因季临川气急了才会这样连名带姓叫她。
“谈个条件。”他眼尾上挑,低眼看她。
“什么?”
“以后能不能不提离婚?”
原来是这个……
她问,“条件呢?”
“除了离开我,想要的都给你。”
欧阳妤攸显然没什么兴趣,闭上眼,歪在他臂弯里敷衍道:“我尽量吧。”
“什么叫尽量?”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小腹又一阵绞心的疼痛,牵扯着神经,刚有了缓和的暖意,一身冷汗随之冒出来,她止不住浑身颤抖着,带着哭腔低哼了一声。
不知为何,对于她这种又软又轻的低吟,季临川总能听出一番别的趣味来,娇媚又好听。
意乱情迷走了神,转眼就忘了还没得到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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