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昇给欧阳妤攸点的那份套餐,端上来的例汤是她曾经很爱喝的罗宋汤,可季临川上来就把里面的洋葱全捞了出去,还嗔怪道:“你怎么没告诉人家,汤里别放这个,我不来,谁给你挑?”
欧阳妤攸微微蹙眉,她这两年确实越来越挑食,平时不合胃口的东西只要被她挑出来一次,往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餐桌上。此刻她便由着季临川尽情发挥,哪怕挑菜这种行为有点不合时宜,她也不拦着,反正这顿饭是吃不安生的,她只求赶紧吃完散伙。
坐在对面的林昇笑而不语,他吃饭一向动作慢,喝汤也是,从勺子落入碗底,再缓缓捞上来,沿着碗边刮两下,送到嘴里轻轻咽下。他曾经说过,慢慢吃才不辜负每一口美味的东西。
等季临川捞干净了,欧阳妤攸才喝上汤,这时林昇突然问,“季先生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季临川仿佛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话,冷峻的脸色愈发寒凛,将餐巾往桌上一扔,道:“你就这么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退学出国?”
当年学校里人人都传欧阳妤攸是跟画室里的林老师有恋情,因为被校领导指名批评,待不下去她才走的,而自欧阳妤攸走后,没过半年,林昇也辞职了,这段师生不伦恋在当时更像被坐实了一般。
而林昇在意的根本不是自己那点清誉的名声,他作为流言里的当事人,却连她离开的原因也一无所知,说出来连徐昊睿都不信。
欧阳妤攸始终不肯说,既然今天来了个知情的,林昇索性就把这么多年的疑问给挑明了。
他想知道那个在白墙黛瓦下说喜欢他的女孩,为什么一转身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为什么之后的许多年,她再也不愿提起那个秋天?
仿佛炮仗花下的那一吻,是梦里发生过的一样。
太平山顶的夜风清冷袭来,撩拨着那些坐在灯火摇曳里的人。
季临川嘴角微微扬起,侧脸盯着她说,“妤攸她脸皮薄,自然不会告诉你。”
欧阳妤攸垂着头,拿勺子的手攥得骨节分明,她扇动的睫羽下,那双眼里有三分惧怕,七分恨意。
季临川却慢声道:“因为……”
“季临川!”欧阳妤攸怒目凝眉,扔下勺子,汤汁溅满桌布。
林昇望着他们,阿生也被勾起了兴趣,没想到当年欧阳老先生将产业转移,带着女儿远走海外,其中好像还有隐情。
视线集中过来,此时季临川像掌控一切的王者,他一把将身旁的女人搂在怀里,桀骜地扬起脸。
不羁地道:“因为她十六岁就成了老子的女人。”
“季临川。”欧阳妤攸站起身,俯视着他,眼眸闪动,咬牙道:“你够了……”
第53章 原来你是可以做这些的
季临川大二那年秋季,季凡森在缅甸的矿场开始投入开发,刚巧十月中旬缅甸有一场翡翠原料大赌盘,当时二十岁的季临川,已经把国内大大小小的赌石市场玩了一遍,一直听闻缅甸的翡翠原料交易市场远比国内要大得多,他以跟父亲去参观矿场运营的名义,拖着陈嘉棠一起,跟学校请了假。
他们俩学的是宝石鉴定专业,学校那边对季家的情况也了解,加上大学课程对季临川来说毫无压力,很容易就给了长假。
临走时,欧阳妤攸在学校上晚自习,季临川和陈嘉棠谁也没跟她提,准备带上礼物再给她一个惊喜。
他们在缅甸待了半个月,回来时,季临川拿着东西去欧阳家,那是一小块色泽很漂亮,像鹅卵石的形状,只有手心那么大的翡翠。欧阳妤攸不喜欢戴首饰,季临川特意打磨这个形状送给她,就当是随手把玩的小玩意。
一大早,欧阳家的院子里有几个人在下棋,都是附近住的邻居,欧阳腾远在厨房叮嘱阿姨泡些下火的茶,一抬眼,见季家的小子进来,耷拉着脸说道,“哟,咱们的赌神回来了,这次有你爸跟着,钱带得够你输的吧?”
季临川也跟着笑,眼睛提溜一转,上下打量着欧阳家的房子,说道,“是,这次运气一般,赌出来的翡翠也就够买这么个房子的吧,玻璃种祖母绿,老季没给我,直接拿公司去了,不然真得带来给您过过眼。”
欧阳腾远听他这么嘚瑟,手里的瓷杯一放,训斥道,“看把你能耐的!我告诉你,小子,正经东西不学,靠赌你能走运多久?你再这样骄纵,以后有你输的时候。”
季临川耳根子都要听出茧了,他抬腿就要往楼上走,欧阳腾远大声呵斥道,“你上去干嘛?小攸不在家。”
“大周末的,她去哪儿了?”
“去外地写生。”欧阳腾远算了算时间,说道,“走了一个星期,也快回来了。”
“写生?”他忍不住笑道,“出去玩就出去玩,说这么好听干什么?”
“玩什么玩!她跟林老师一起去的,你以为人家像你似的,就知道带她玩。”
林老师?
季临川第一次见到林昇就是在这里,去年小攸刚中考结束,欧阳腾远给她请了个私教老师,他们每天下午在偏厅的窗户边画画,林老师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听说是美院刚毕业。
季临川对这个林老师印象很不好,几次来都撞见欧阳妤攸在他面前笑弯了腰,闪闪发光的眼睛,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季临川想想就烦,他把桌边的移动电话往欧阳腾远手边一放。
说,“给姓林的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儿?”
欧阳腾远好几天没联系女儿,刚好也想问他们什么回家。接通电话,林昇说他们还在村里,晚上的车,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
季临川听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欧阳妤攸如期到家,她欢喜地从包里拿出当地民宿婆婆给的茶叶,一份给爸爸,一份给季叔叔,还有给所有人的特产小礼物。
她去季家,大家都在,却始终不见季临川。
后来,陈嘉棠拉着她到院子里问,“临川昨天开车去你写生的地方找你了,今天早上四点多才回来,怎么你不知道吗?”
欧阳妤攸蹙眉,“他去找我了?可我没见到他呀。”
他说,“怎么会没见到?”
欧阳妤攸丝毫没放在心思,只说,“可能……他没找到就自己回来了吧。”
陈嘉棠半信半疑,总觉得有什么事,因为季临川从回来就关在房里,谁也不让进。
那天的天气有些闷热,欧阳妤攸的心情却像三四月里的木棉花,温暖得一塌糊涂,满脑子都是林昇的脸,还有他亲吻她唇角时迎面吹来的风,风里的花香是她这辈子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开了落地风扇,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脸上停留着笑意,她睡得迷糊之际,欧阳腾远进来,捏着她的小耳朵,好像说了什么。
她听得断断续续,好像是他要去趟公司……桌上有新鲜的柑橘……让她不要睡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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