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于爱_青衫落拓【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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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我不可能怨恨她。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执意保守秘密,甚至都不在最后那几个月告诉我实情。我也许当时不能接受,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直抱着疑问,没法彻底解脱。”

  “你妈妈已经安息。至于何原平——”她迟疑一下,“他的生活也许不大如意,但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大的心事也该放下了,我相信他不至于还对你妈妈怀恨在心。将来如果他需要帮助,我们可以好好补偿他,也算做出一定弥补。”

  “小姨,他不会接受的。我虽然没机会跟他多相处,可看得出他外柔内刚,是一个很硬气的人。”

  小姨点点头:“以后再说吧。可可,听我的话,好好修复跟亚欧的关系。”

  我自知与亚欧做得就算再举案齐眉,到底瞒不过小姨的锐利眼神,只得不说话。

  “夫妻要走完一生,需要缘分,更需要双方付出努力,你们没孩子,说实话,比平常家庭维系双方的纽带要少一些,更需要多体谅对方一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不要太固执。”

  “我明白。”

  小姨有她的家庭与事业,飞来这边陪我谈心,尽力开解我,已经让我感激不尽,我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拿自己的烦恼无休止打搅她。她说得很对,但最后的决定只能由我自己来做。

  回到家里,我试图坐下来与亚欧好好谈谈,可是他十分冷淡,说就算要离婚,也不必像某些人春节排队进庙烧头炷香那样守着等民政局第一天开门上班。他在心情不好时,态度一向极为冷漠,根本无法沟通,我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假期结束后,他马上开始三天两头出差,行程排得远比过去密集,我到新公司上班,各忙各的,甚至很少碰面。

  我做了多年HR,对于人事管理算是驾轻就熟,但咨询对我来讲是全新的行业,我负责替接受咨询的公司分析和重新设计薪酬结构以及人事培训,接手这份工作之后,千头万绪,需要我全神贯注,所以在办公室里我不难做到抛开一切杂念。

  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天气乍暖还寒,但公司里的年轻女同事已经迫不及待换下厚厚的冬装,穿上了短裙。再怎么忙碌,我也注意到春天已经来了,同时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我的生理期迟迟未至。

  结婚之前,孙亚欧便明确表示不要孩子,我也同意。婚后我一直避孕,直到最近大半年,先是忙于照顾妈妈,随后亚欧的疑似外遇、丧母的悲哀和身世的震撼接踵而至,我更疏忽了这件事,与亚欧唯一一次没有防护的亲密发生在李集那个小小的招待所。退房送走他之后,我在路边药房买了紧急避孕药服了下去。

  我也只当生理期推迟是服药引起的副作用,直到连续几天早上都觉得恶心想吐,才猛然发现不对,买回验孕棒一测,吓得目瞪口呆,只得请了假去医院,拿到的检查报告单坐实我已经怀孕五十三天。

  是紧急避孕药有问题,还是药品说明书里那点微乎其微的避孕失败率让我摊上了,我根本无从探究。我不得不自嘲地想到,婚前唯一一次纵情,惹上的是孙亚欧;婚后这一次,得来的是意外怀孕。

  真是丝毫也没有放纵的命,只能过循规蹈矩的生活。

  跟别的同事不一样,我甚至欢迎加班。

  一旦下班,我就不得不开始思考我面对的处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与孙亚欧谈这个问题。

  我丈夫的旧情人重新出现。

  我们已经谈到离婚。

  我怀孕了。

  ……最后这一条简直像一个黑色幽默。

  我独自转了两天念头,完全理不出头绪来。待看到孙亚欧出差回来,一脸疲惫,几乎脱口问他有没有吃晚餐,再一想,都已经提出离婚,再照过去的习惯关心他,几乎有些可笑。可是当关心变成习惯,却要用理智说服自己重新变回路人,无法不觉得感伤。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谈怀孕这件事。他似乎也回避与我这样面面相觑的局面,打个招呼,匆匆进了客房。

  盯着紧闭的房门,我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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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天,我去江对岸会见一名重要客户,已经快到目的地,对方却打来电话,声称有要紧事需要处理只能取消约见再约时间。我无可奈何,车子掉头之际,看到远处省人民医院的招牌,心中一动,驶了过去。

  我想到了流产。

  这是家大医院,远离我家与公司,碰到熟人的概率较小,解决问题然后返回公司继续上班,手术做得干净的话,几乎可以做到若无其事——这想法之冷血,令我自己都觉得全身掠过寒意。

  我努力遗忘的往事涌到眼前。

  就算到了三十四岁,我也并没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妈妈,希望她没有离开我。

  妈妈去世之初,我十分悲伤,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做到情绪慢慢平复,我一直怀念她,但没有像此刻一样,强烈意识到我的人生已经有了永久的缺失。也许是重新置身于医院里,感受到压抑沉重的气氛,勾起那段折磨人的记忆,一阵空洞的疼痛让我的心抽紧,几乎想要痛哭出来,可就算在这种充满病痛折磨与生离死别的地方,每个人都努力控制着自己,我也无权失态。

  我只能停留在外面,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何慈航过来跟我打招呼,才将我唤回现实之中。

  我带她去子东那里咨询。路上我问张爷爷的情况,她告诉我:“他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治疗了几天,恢复了一点知觉,但医生说他还是有意识障碍,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唉,我想请假回去,我爸不让。他一个人守着太累了。”

  “我记得上次周锐说过张爷爷成过家,还有一个儿子。”

  她耸耸肩:“张爷爷的妻子早过世了,他和儿子关系一直不怎么好,自从患上老年痴呆,没法给人算命做法事之后,就根本没收入,这十多年来看病买药全是我爸负责,他儿子根本不打照面。我爸打电话过去,也只是想让他儿子来看望一下,不过根本找不着人。”

  我想起子东曾说过他在医院早已见惯亲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肯照顾病人的例子,可是何慈航小小年纪,讲到这种事语气平淡,没有任何义愤谴责,似乎完全不以为意,让我有些惊讶。我迟疑一下,还是问:“医疗费用方面有没有问题?”

  “不知道,我没有问。”

  我很想说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可总觉得这话说得太冒昧,只得欲言又止,何慈航突然“扑哧”笑了:“许姐姐,谢谢你,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张爷爷不是头次住院了,我爸应该扛得住的。”

  她十分坦然,我觉得自己的心思简直小家子气十足。

  从子东那里咨询出来,我想送她回学校,她谢绝,却再次问我有什么问题。她实在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一眼看出我有不妥。我的生活中已经有太多掩饰,对着她,我突然不想撒谎。

  “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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