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穆炎心道这哪儿跟哪儿,还不知道谁戏弄谁。
“前几天我抽空看了萧进新拍的纪录片。”丁建宇若有所思,“说实话,我挺意外的。”
丁穆炎没想到这部纪录片影响范围如此之大,连爸爸都看过,相比之下自己的消息真的很闭塞。
“他看上人还不错,你们要是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爸爸,你要是知道他干过什么,恐怕不会这么认为了。”
“他做什么了?”
“当初医院采购问题就是他捅出去的,要不是他,你换届选举也不会失败!”
“是吗?”丁建宇有点意外,但并没有动怒,只是摆了摆手,“选举你不要再提了,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会因为某一件事改变结果,而是由多方面综合因素造成的,所以你不能把账算在他头上。”
丁穆炎还是有点不服:“不管怎么说都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你知道我为什么放下手术刀从政吗?”丁建宇道。
丁穆炎调侃道:“因为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丁建宇笑着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即使是夜晚,仍然有许多人走进医院:“我还在医院的时候有时会站在这里看医院,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苦难,病人苦医生也苦。现状太苦,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我一个人,一把手术刀,又能救多少人?所以我希望能改变现状。”
丁穆炎也走了过来,与他并肩站在窗前。
“我相信萧进在投资这部纪录片时的想法跟我当初是一样的。”丁建宇道,“也许你们之间有过矛盾,也许他为了跟你争点什么,做过一些令你不快的事,年轻气盛争强好胜,难免在冲动下伤害到别人,可以理解。”
“爸,你在帮他说话?”
“虽然我跟他接触不多,对他不了解,但他会支持拍这类纪录片说明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也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我欣赏像他这样勇于改变现状的年轻人,如果你跟他谈恋爱,我还是支持的。”丁建宇道。
丁穆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觉得爸爸把萧进想得太美好,境界拔得太高,果然距离产生美。
“另外今天要不是他,你爷爷恐怕凶多吉少,我多少还是相信点缘分的。”
丁穆炎不屑地嘁了一声:“他肯定是去拍爷爷马屁的,他最擅长的就是连哄带骗讨人开心,爷爷这种理想主义者最容易让他的当!”
丁建宇笑道:“就算是去拍马屁,那也说明他有在用心。”
“我不跟你说了!你们怎么都帮着外人!”丁穆炎气恼。
“你们?谁是‘们’?”
“我去看爷爷!”
丁穆炎一进病房,便听到萧进的说话声和母亲的笑声,他不禁腹诽道:看!这家伙就一张嘴甜!
丁知行得知治疗方案后依然很平静,吩咐家里人要带点什么东西来医院。
跑腿的事自然由年轻人来干,萧进义不容辞,载丁穆炎一同去丁老家收拾。
丁知行叮嘱的东西很杂,比如眼镜、铅笔、看了一半的期刊等等,也不知道以他的身体状况还能不能看,总之他要求的全都带上。
丁穆炎从衣柜里翻出些换洗的衣物带上,似随意般问道:“你今天怎么想到去拜访我爷爷的?”
“是你爷爷请我去的。”萧进得意得就差没唱起小曲儿。
丁穆炎根本不信:“怎么可能?我爷爷根本不认识你。”
“因为你爷爷看了我的纪录片啊,打电话到我公司说想见我,我想怎么能劳动你爷爷呢,所以就登门拜访。”
丁穆炎笑着摇头,一部纪录片居然把父亲和爷爷都惊动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今天我爸也跟我提纪录片的事了,你……”丁穆炎想说佩服佩服,又怕他骄傲。
但萧进却收起了笑脸,感叹道:“你家里人真关心你。”
经他提醒,丁穆炎也意识到了,并不是因为纪录片有多么多么热门,父亲和爷爷会关注这部纪录片,纯粹是处于对自己的关心,如果不是自己小众的性向,年迈的爷爷和忙碌的父亲又怎会特意抽时间去网络上看纪录片呢?
想到这些,再联想到爷爷瘦小的身体,丁穆炎又是一阵心酸。
“话说回来,你爷爷很喜欢我呢!”萧进得意洋洋。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丁穆炎扔了个鄙视的眼神。
“真的!你爷爷很担心你的婚姻大事,经过一番深谈,你爷爷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与你之间就差一本结婚证。”
丁穆炎很想把正在整理的行李箱扔到他脸上去,试试他脸皮有多厚。
“我爷爷一直很希望我能找到一个陪伴一生的人。”丁穆炎道。
“有故事?”
也许是今天爷爷对自己的触动太大,丁穆炎脑海中一切有关爷爷的记忆都在复苏,他强烈地想找个人倾诉,说说爷爷的旧事,而萧进恰好在眼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更准确地说,是爷爷希望家里每一位成员都能找到陪伴一生的人,因为爷爷自己的婚姻……我这么说也许僭越了……爷爷自己的婚姻有些缺憾吧。”
“嗯?你爷爷跟你奶奶关系不好?”
“关系很好,相敬如宾,但婚姻不应该是相敬如宾的,所以才是缺憾。”丁穆炎回忆道,“我爷爷如果再早生个几十年,估计也能评上个什么民国才子之类的花哨名号,他年轻时留洋学医,在新中国成立后归国,那个时候留洋的可都是非凡人物。但我奶奶没什么文化,思想比较守旧,连字都不识,还是后来在扫盲班里学会常用字。他们是组织介绍认识的,结婚的时候没有感情基础,结婚后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你能想象吗,我爷爷在念‘Whenyouareold’的时候,我奶奶在像小学生一样学写自己的名字,我爷爷在搞科研的时候,我奶奶在家给我发高烧的爸爸招魂。”
萧进没有想到丁家祖一辈的生活如此奇异,听着新鲜又令人叹息:“差距那么大,还能过?”
“我奶奶是个很善良,特别勤劳的人,劳碌一生。我爷爷忙工作的时候,家里的事情她一肩挑,我爷爷被关牛棚的时候,我奶奶还是一心一意跟着他,一个人带着我爸等我爷爷回家,就冲这个,我爷爷也会一辈子护着她。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件事印象特别深刻,小学时候有次开家长会,我爸妈和爷爷都没空,是我奶奶去的,但是我奶奶不太认字,老师说的话没记对,所以我次日应该带的书没带全。老师当着全班人的面说了我句,那时候人小自尊心特别强,回家后冲奶奶发脾气,骂了些文盲之类难听的字眼,把我奶奶气得直抹泪,爷爷知道后就把我狠狠抽了一顿。我爷爷很疼我,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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