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此前还心存侥幸,那查尔斯的威胁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明白了聂梁的重要。
他拎得清,现在什么重要,什么相对不重要。
酒再没给他带来畅快与放纵,只觉苦涩不堪。他想起方才霍霖熟睡的小脸,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小霖就是最重要的。
他要护他周全,像父亲和姐姐从前保护他一样护他周全。
酒瓶已经见底。沈乔随手把它扔到一边。
他再也不要喝酒了。
在沙发上上坐了许久,他才到了电话边,开始拨聂梁的号码,每拨一个键,都是在杀死那个过去的自己。
电话接通了。他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机械性地回答:
“我答应你。”
第九十八章 :
城南别墅区是北京较新兴盛的豪宅区,聂梁在那里买过一栋别墅。
谢焓说他熟悉,他确实熟悉。
“你可以带人过来守在门外,但不能进门对我不利。”谢焓的声音听着仍旧气定神闲,“都不用去赌。乔治·洛克特是更在乎霍二的儿子,还是更在乎你。”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沈乔想明谢焓的暗示,却没有丝毫犹疑便答允:“我马上过来。”
进门之后,他看到霍霖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神色苍白落寞,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谢焓站在一边,见他来了,信手拔枪出来。
“你------”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开枪,昀昭那么喜欢他,我可舍不得他伤心。”谢焓微笑着,手腕却在抬高,枪口竖立,将霍霖整张脸都抬了起来,“但谁让我心里还有比昀昭还重要的人。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他一样会没命。”
“你说。”沈乔说,目光死死盯着霍霖与谢焓。
霍霖仍旧神情恍惚,仿佛现在受制于人性命难保的人并不是他。谢焓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分不清是眷慕还是憎恨,他说:“梁哥死了,自杀。”
沈乔大脑中犹如五雷轰顶,然而早已有了这种猜想,原先既定的说辞自也在冷静些许后派上用场:“那是他罪有应得。”
“是啊,他罪有应得。所有人都想让你这么想,就连他也想。可我偏不。”
“你什么意思?”沈乔失声打断。
“听我把话说完。”谢焓神色不改,只是手腕又往上抬了抬,“先说02年的事。不错,他确实很生气你会为了一个五年不见的男人想离开他,甚至愿意交出在聂家的代理权。但他的原意只是想让你着急,吓唬你一下。他只是告诉昀昭,让他带弟弟回家里玩,之后绑架他再让人拍照片的,都是我。我看不惯你有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还挑三拣四。我可不像梁哥那么心软,连对小孩子下手都不肯。”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只是梁哥的亲信?聂老先生临终前许诺过我跟梁哥持平的权柄,他看清了我的忠心,也知道我和谢臻的关系,梁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愿意让我充当他的代理人。”
“我是托了梁哥和霍夫人的交情来搭上霍二这条线,但跟他合作的那个人始终是我。北京不比香港,我们根基太浅,北京的人脉关系由我来处理,将来万一有好歹,也不会危及到本家。”
“谢臻告诉你,是我下单要他们杀霍二。他没说谎,可你想多了。”
沈乔扶着墙才勉强站稳,脸色却终究再维持不住镇定:他终于知道了谢焓的目的,他要告诉他一个真相,推翻他对聂梁理所当然的恨意,他知道他不该听,不该让他达到目的,可抵在霍霖喉头的那把枪,强迫他继续听下去。
“雇杀手的人,与想霍二死的人,都是我。在你对他动手前,梁哥一直以为那是霍二其他政敌下的手。”谢焓慢悠悠道,口气似乎有了些感慨,“霍二啊,他死得明白,也做了身后最好的安排。可惜他再手眼通天,也是个死了二十年的人。”他再次看着霍霖,将他脸上的慌乱与悔恨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笑了笑,又道,“霍二生了个好儿子。他可真是爱你这个舅舅,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利用。可惜啊,他们想你了无愧疚,想让你跟别人恣意畅快地过下半生,我偏偏不愿意,偏偏要破坏。”
他目光重新回到沈乔身上,怨毒的口气带着盈满将亏的盛极,全倾倒在沈乔身上:“他爱你半生,为此痛苦半生,最后还死在你手上。你得还他,你也得还他。”
他的后半句是对霍霖说的。霍霖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沈乔似乎已经失明般怔怔望着前方。
谢焓剖开了他的心,放了根针进去。伤口很快会结痂,被新的柔软覆盖彻底,但那根针始终在那里------他能和别人过一生,能拍一辈子电影,只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带着对聂梁的恨意,理所当然地幸福下去。
多残酷,却多合理。
他看到谢焓俯下`身,在霍霖耳边说了什么,而后举枪射进自己的咽喉。听到枪响顾勤带人冲了进来,他焦急地唤着他,可他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要回家,要告诉那些关心他的人说小霖和他都没事。可他心里只想着聂梁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我没有杀你姐姐,如果我没绑架小霖,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他真情愿那时他作了答,可还怀着怨愤的他什么也没说。
那不是假设。那是真相。
那个人,聂梁,他的老师与情人,险些成为他爱人的男人。他自始至终都爱他,并像他承诺的那样保护他。
错的自始至终都是他。他享受着他的爱,他的保护与纵容,却将他的身心,辜负彻底。
他得还他,用自己的后半生来还他。
第九十九章 :
沈乔走进房间,霍霖仍抱膝坐在床上。
用了好几日平复心境,他们似乎终于可以相对坦诚地面对彼此。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视彼此为最重要不过的人,可画皮下的真实面目,始终因为过分的信任而不曾探究。霍霖成年后他过分的放手,也许正是如今局面的元凶。
他许给他自由,却不曾告诫他应当规避的灾祸。
“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告诉我。”
什么时候喜欢上聂家的少爷,什么时候知晓聂梁的事,又是什么时候一手设计要他发现的“真相”。
他笃定他会实话实说。毕竟他想要隐瞒的他已经都知道了。
“我从纳帕岛回来时跟您说,搭了一个岛上邻居的飞机。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他在纳帕岛那栋别墅原是聂梁送他的,他不想欠他,就又在隔壁给他买了一栋。这个细节他当初竟没有留意。
“我有一天来公司找您,正好听到您和黎叔在讲话。调查了一段时间,大概拼凑出了‘真相’。”
那时他的确听到门外有声音,但开门后并没有人,后来也就不以为意。
“您开始动手后,我让大伯出面,想让您狠下心,跟聂先生彻底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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