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却是块冷玉,而那冷意尽数蕴在了眼睛里。斜睨着看人时,那冷意便格外明显。
“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可以相互取暖。”雅克眼中有不加掩饰的迷恋与狂热,“我们是上帝的弃子,阴暗,自私,狠辣无比,爱一个人也注定是被抛弃。上帝唯一给予我们的只有才华,唯有在这条路上我们才能不被抛弃。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像你。和我在一起是你获得幸福的最后机会,你明白的,赵。”
“你知道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赵文彦终于控制不住,他抓住雅克的衣领,全不顾及风度地咬牙切齿,“我不像你!我有我的爱人!我可以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就可以真正地幸福,而不是像你一样,找个人将就过一辈子!”
那是那样下意识地发泄,仿佛字字都出自真心,雅克看着他,却又笑了起来,眼神带着玩味,又像是怜悯:
“不要美化自己的爱情,赵。”雅克幽幽道,“你说你爱他,可我还记得,你差点把你的初恋情人逼疯掉。”
(1)伪君子、恨世者
第六十二章 :
办公室里,沈乔按住太阳穴,刚刚有一瞬间,头疼欲裂。
“你怎么了?”黎萧问,他最近不放心沈乔,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沈乔说了几次他不肯改,也只有随他。
“该吃药了。”沈乔说,从抽屉里熟练地摸出一瓶药,黎萧眼见,瞧见药品有什么不对立刻抢了过来,沈乔颇觉无奈,“轻度抑郁症而已,别紧张。”
“是最近得的吗?”黎萧戒备地问。
“很多年了。”沈乔说,“拍《年华》的后遗症,这些年都没好全。”
“你怎么不说?”黎萧脸色依旧紧绷。
“有什么好说的,药给我。”沈乔没好气地伸出手,“入戏过深,不是挺常见的吗?”
“是常见,但没那个演员会十几年了还不出戏。”黎萧握紧药瓶,“说,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沈乔看着他,无奈道:“有。”
“说。”
“好吧。”沈乔撑住下颌,“《年华》的剧情梗概,先跟我说说。”
疯掉。是,很多年前为了演他的电影,沈乔曾经差点疯掉。
《年华》讲述的是一个大陆仔叶宏来香港打拼,原先单纯的思想与信仰一步步被繁华迷乱的资本主义大都市腐朽侵蚀,最终一无所有回到故乡。从身世到经历,当时的沈乔与叶宏都没有半点相似,为了演好他,沈乔用了方法派。
所谓的方法派,就是让自身尽可能去贴近角色,达到角色与演员的合二为一。一般来讲,角色与自身重合越大,塑造起来就越容易。
沈乔刚开始准备角色时一直达不到他想要的状态:不是说沈乔那时的状态不够贴近,而是达不到他想要的水平,他想要沈乔拿出一次与本色出演的《南山》同等甚至更高的表演,可对于一个跟他完全不重合的角色,这种要求其实有些过分。
对此,他的选择是逼迫。他在香港踩点,找了家黑餐馆让沈乔去打工,特别强调了老板对沈乔“特别关照”。他收走了他所有的通信设备,整整三个月对他不闻不问。
“打工?”黎萧微愣,想起沈乔二十年前人生的顺利程度顿时感慨,“也亏赵文彦想得出来。”
“对。”沈乔耸了耸肩,“赵文彦找的餐馆还真是极品,烟头皮带都是小事,我拍完电影就让姐姐解决了那家。”
“这种餐馆是该收拾一下。”黎萧了然道,“话说回来,赵文彦还真舍得你去。”
“他自己也去踩过点。导演和演员本来都该为角色奉献,他没有做错。”沈乔口气中有隐隐的钦佩与自豪,“他是真正的好导演。”
三个月后沈乔的确达到了他的基本要求:他自己本来就有意识朝角色靠拢,以他的天赋和几年历练的经验,有那个环境,入戏是很容易的事,但他还想要的,是随着故事的发展,“叶宏”身上那种逐渐浸入骨髓的绝望感。
背着沈乔,他早早就订好了另一套计划。
一开始拍摄还算顺利,但跟随着电影进度,他喊NG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只针对沈乔一个人。
同样在拍这部电影的关蕴颖都抱怨过,说他对沈乔太挑剔,但他对此的态度是不予置评。
他将冷漠甚至刻薄的态度延续到了戏外,他刻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叱责沈乔,戏外见面时态度也越来越冷漠。沈乔起初认为他是出于电影需要,也非常配合,可到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中伤,他终于当了真。
他又在收工前骂了他一顿。所有人都走了,沈乔小心翼翼的走到监视器后面,问他:“文彦,我是不是真的演得很差?”
那种小心又怯懦的语态,属于叶宏,但永远不属于他认识的沈乔。
短暂的心痛后,涌现在他心中的情感,是极致的满意。
演员的最高境界,人戏合一。
他真正成为了角色,而在《南山》中,他都没有做到。
这个苗头千万不能被浇灭。于是他漠然地看向他,眼中隐隐是不耐与厌烦:“你连这种戏都拍不好,配当国际影帝吗?”
“这只能解释你的入戏问题,出戏问题呢?”黎萧问,“说,为什么十多年都出不了戏?”
“我不是让你说过剧情梗概了吗?”沈乔说,原本轻松的语气终于有了隐隐的低落,“本来那个时候我自我感觉我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但七月份……”
他说不下去,黎萧顿时明了。
电影的开头简单交代了叶宏的身世,他的亲人因意外纷纷死亡,只留下一个要他养的小侄子,只是后来侄子因为他的疏忽被拐卖,找到以后已经命不久矣。
虽然不清楚那些年沈乔的具体经历,但就他知道的……这经历和沈乔也太像了!
“我有段时间一直怀疑,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是命运女神照着剧本排的。”沈乔低叹一声,“别问我细节。我可以告诉你,要是能给我那个时候托个梦,我一定会告诉我,那个剧本能当预言书使。”
那天,是他第一次看到沈乔在他面前哭。
他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控制不住下坠:从前无论他回忆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他都没有这样哭过。
他知道沈乔心中一直有个障碍:那尊威尼斯影帝的奖杯,很多人都认为他不该得。他是本色出演,三年里也一直没有超越《南山》这个角色,他配不起那尊影帝的奖杯,也配不起威尼斯评委所说的天才之名。
沈乔从不表露,但那些评论,他是真的在意。被自己的爱人用这种话刺激,他会有多难过,他不会不清楚。
可他那时心中只有愿望达成的狂喜,他根本没有理睬他,抓起笔记本转身离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难以相信,为什么他会用那种残忍的方式,去对待他的爱人,他一直不愿接受的那个解释,其实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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