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出来,眼里有着明显的同情,“化验以及病毒培养需要一个星期时间,这期间病人最好在家休息,而且注意做好防护措施。另外,防止传染。”
一个星期,漫长而又难熬,但至少不用马上面对死刑的宣判。我升起了驼鸟心态,轻轻缓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医生,“被传染的机率,到底有多高?”
医生摇头,“这个,无法确定。如果仅仅只是针头刺到,机率会低一些,如果血液直接进入身体……”他摇摇头,用无言给了我一个致命的打击。我努力去回忆针头的状态,却根本无法得到任何答案。谁知道那些血液有没有进入我的血管?
“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的,抵抗能力强的,就算血液真的进入,也未必会传染。”
医生大概看出了我的害怕,道。这话并不能安慰到我,因为这本就是一个谈艾色变的年代。代宁泽轻抚上我的发,“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我不知道他的所谓陪着我是什么意思,当晚还要把他往外赶,不许他进家门。他却一再强调HIV的三种传播途径,让我别紧张,最大的让步就是跟我分床睡。
真的很害怕,代宁泽若是离开了,我不知道这七天自己能不能安稳地睡个觉,直觉得一定会被吓疯掉或傻掉。依赖心让我接受了他的回归,尽量小心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进厨房帮我做吃的,我不许他跟我同吃,坚决让他分了碗筷才肯动手。他倒听话,全都照做了。我不想连带着他也紧张,于是努力想一些开心的事情说,可无论怎么笑,都觉得那么苍白无力。
“想哭,就哭吧。”代宁泽眉间拧着痛楚,轻声对我说。这话就像一道闸门,我的泪水哗哗滚了出来,整个人崩溃了似地哇一声哭出声来。代宁泽慢慢倾身过来抱上我,“别怕,有我在。”
哭过一场后,我终于感觉到了疲惫,迷迷糊糊睡倒在他怀里。半夜里,我给皮肤上的一点点疼痛惊动,闭眼随手拍了过去,这一拍,我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冷的东西。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猛然睁了眼,正好看到代宁泽用针头给自己注射什么。
“你在干什么?”这让我想起了吸毒的瘾君子,可代宁泽从来不吸毒啊。不对,刚刚明明痛的是我的皮肤……
我低头,在痛处找到了那个小针孔,而后震惊地看着他。他将注射器丢进了垃圾筒,微笑着来看我,“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共生共死了。”
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轻松,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代宁泽,你疯了!”我狂吼起来,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我扑上去对着他又打又拍,歇斯底里地吼着骂着,用尽了世界上最难听的字眼。
我怎么也没想到,代宁泽为了平复我内心的紧张,选择将我的血液输入他的血管。如果我传染了HIV,他也死定了啊。
第二天,他平静地去了医院抽血,然后跟我一起隔绝了外头的所有人。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和他冷战。他不在乎,反而搂着我唇角溢出了微笑,“夫妻嘛,本就该一起经受磨难,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害怕无助,还不如我们两个一起。”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啊。他这等于在自寻死路!我狠狠蹿他一脚,蹿的是他的身,疼的却是我自己啊。
冷战的第三天,我发烧了。
这个当口发烧,对于我和代宁泽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这似乎已经确定我的病情了,我看到了代宁泽眉宇间的担忧,那么深,根本无法抚平。
我开始后悔和他冷战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屈指可数,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我拉着他的手跟他道歉,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吻了吻,“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因为我们的情况特殊,医院采取了隔离治疗的措施。医生告诉我们,即使感染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症状,只是一般的感冒。这段时间担惊受怕本就没有休息好,如今又摊上了这件事,我那岌岌可危的抵抗力早就宣布罢工,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就得了感冒。
医生的话安慰了我们两个。
代宁泽守着我寸步不离,唇上始终染着淡淡的微笑。就连护士和医生都忍不住赞叹,有时会让我听到一两句。无非是说没见过代宁泽这样的人,明明极可能被感染HIV,却一定紧张和害怕都没有。
“没看到吗?人家这是为了更好地陪伴妻子,这才是真爱。”
于是乎,我们反而成为了众人羡慕的一对。
其实,对于代宁泽到了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的行为,我也感到好奇。这可是生命攸关的大事啊,七天后结果一出,死刑已定啊。
那晚,他握着我的手陪我躺在小小的病床上,对我说,“我的生命本就该止于十多岁,母亲去世,我流落在外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差点被街头流氓打残割了内脏去卖。这多出来的日子本就是上天眷顾得来的,能再活十几年我已经很知足了。”
第122章 :两个男人争着陪我
我何尝不知,他在安我的心,不让我太过自责和内疚。还能说什么呢?唯有紧紧抱住他。
这件事,到底让苏沫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并不清楚,发烧的第二天,她突然出现在病房里。
她红着一对眼,看我时满是怨怼,但因为代宁泽在没有发泄什么负面情绪,只是颤着嗓子去跟代宁泽说话,“你这……又是何苦呢?”
代宁泽把她拉了出去,即使隔着门页,我还是听到了苏沫的声音。不是隔音不好,而是苏沫太激动,声音太大了。
“我当初救你难道就是为了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吗?代宁泽,我在你那儿到底算什么?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吗?”
代宁泽的声音很低,我不知道他答了些什么,争吵结束后,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苏沫呢?”我轻问。刚刚苏沫的话再一次勾起了我的自责。是啊,代宁泽的命可是苏沫用眼睛换来的。虽然说她的眼睛现在可以看东西了,但也仅限于能看见,一切在她眼关都模模糊糊的。
“回去了。”他并不想多谈的样子,回答得简短。而后迅速用别的话题转移了我的思绪。代宁泽虽然人在医院,却有许多公事要处理,病房隔壁开辟了专门的地方给他办公。
才坐片刻便有人找他确定什么数据,他去了隔壁。我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想透口气,一低头便看到楼底下苏沫靠着车子,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们的病房就在二楼,所以一楼的情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她这样,我突兀地难受起来,转身下了楼。苏沫看到我,红红的眼睛里透露出浓重的恨意,唇抿着,拒人千里之外。我艰难地走到她面前,低了头,“苏沫,对不起。”
没能阻止住代宁泽,是我的错,没能代她照顾好用健康换来的生命,是我不对。
她的指头一根根收拢,握成了拳头,看我的眼神愈发冰冷,“余冉,我越来越后悔了,当初就不该放了代宁泽!不该把他给你!你看他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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