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光辉穿过他,进入自己的眼中。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徐至的身边,做了一直以来他想要做的事——
他吻了徐至。
身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海水与壮美绚烂的日落,他不知道那个吻持续了多久,只记得徐至的嘴唇比他钟爱的软糖更软。记得徐至由均匀变得粗重的呼吸,和他身上沉静冷冽、又似有若无的一丝甜味。
由亲吻到吮咬,性与爱相隔如此之近,以至于差点擦枪走火。
他们在车上互相抚慰,不知餍足地开到最近小镇的旅馆,激烈地拥吻、做爱,在简陋而狭小的房间里留下难堪的雄性气味。次日昏昏沉沉地醒来,床单与衣物都很糟糕,错过了早午饭时间,饥肠辘辘地买了牛排和奶油蘑菇意面。
徐至已经没有顾虑,疲倦地趴在旅馆里睡到下午,他一个人开车到最近的沙滩,捡了海螺和贝壳,装了一小瓶子透明的海水回来。
星星并不是每天都有,他刚从沙滩折返,外面的天便下起了暴雨,把他们困在旅馆。两个人跑到窗前,什么话也不说,看雨划过玻璃,打落树叶和花朵。
他们一路走,一路停。加州阳光毒辣,程锡已经黑了不少,徐至耐热,皮肤倒是一向的偏白。他最讨厌的环节就是早上涂防晒霜的时候,程锡这人总爱在此时化身流氓,手伸向不必要涂抹防晒的地方,弄得两人气喘吁吁,耽搁行程。
快走完一号公路时停在路边吃三明治,海鸥却飞过来,毫不客气地咬掉一大半,徐至笑得很轻,将自己的东西分给程锡。
他接过,凑上去又是一个亲吻。
最终他们谁也没吃饱,索性将车开得快了一点,终于在饭点赶进洛杉矶,选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吃了顿豪华晚餐、喝了不至于让程锡醉过去的红酒。在楼层很高的房间里看星星,看夜景,也看身边的人在玻璃上的倒影。
没有忧愁,没有奔波的劳累,如此纯粹。心爱的人就在手边,一个动作就能拥抱和亲吻。
程锡既希望此刻须发尽白,又想将这燃烧的青春永远停留。
程锡看向徐至,他的脸比记忆中的样子更瘦,不知道是不是不爱笑的缘故,眼角也没有细纹。因为生病脸颊有些微红,嘴唇微微干裂,身材比从前更结实。徐至像一个异类,他从没有气焰旺盛的时候,他向来内敛而沉稳,在历经岁月的洗礼之后更甚,就这样从冷水变成了一块不化的冰。
明明一切都很好,这个人那时也常常笑。
“关于从前的那些事,我都放下了。我不打算再演戏了,也不需要再得到任何人的认可,所以……从今往后,除夕夜,你不用陪着我了。”
第27章
程锡已经不想管自己脸上挂着如何的表情。
他困在回忆里太久,到了现在才有勇气拨开那些美好的浓厚云雾,面对并不斑斓、甚至于寡淡的现实。
他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用惊人的速度功成名就,能拿到的奖都被他摘了个遍。他认识无数国际、国内知名大导演和演员,拿过顶级品牌的代言,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身后有一个优秀的团队。
行至如今,他身上的斗篷星光璀璨,头顶的冠冕无比耀眼。
这些东西是有重量的。
可最沉的,却还是对面的这个站在他心尖上的人。
徐至那张违和的病容先是出现了惊愕,然后他偏过头去,不作声。
程锡此刻也没有关照他心情的精力,他只想把话说完:“我一直在跟你保持距离,尝试和你做普通朋友,但总会忍不住,想更近一点。但有些人就是不适合做朋友,不是吗?你是守诺的人,否则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履行约定这么多年。其实我的除夕夜早就有人陪了,就是安安。我快四十岁了,徐至,人到不惑之年,总该放下一些东西的。”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程锡遇到另一个能让他如此心动的人之前,徐至都会是他的最爱。
也许他的后半生再也不会遇见另一个徐至,那也不重要了。
他放下的,只是重圆旧梦的痴心妄想。
不去做梦,也不会为梦醒而担心受怕。
“你要过新生活,所以开始扔东西,”徐至看向他,“我就是被扔掉的其中之一。”
“你愿意这么想我,就随你的便吧。”程锡站起来,“谢谢你今天替我照顾安安,按时吃几次药,你的病会好的,我带他回去,不打扰你继续休息。”
他转身欲走,手臂却被人拉住了。
“别走。”
徐至的声音沙哑,他的力气很大,程锡一个趔趄,手肘直直地磕在桌上,碰翻了徐至身前的瓷碗和勺子,大半碗咸粥飞溅到桌上和他们的衣服上,勺子直接落地,变成了一地碎片。
徐至扣着自己手臂的劲儿被收了回去,但没有一点放手的意思。
“别把我扔下。”
程锡挣扎着重新站稳,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睛扫过徐至,神色有些漠然。
“可当初,”程锡眼睑微垂,“是你先逃跑的。”
他的手臂一阵刺痛,然后蜷起来的手指伸开,徐至收回手,坐回椅子。
他居然觉得那个骄傲的人竟有几分颓然。
程锡知道那一定是自己因为心软而产生的错觉。他低声笑了,哼出的声音都带着自嘲。
他掏出手帕把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东西给擦干净,又把外套脱下来盖在程安身上,将熟睡的小孩子抱在怀里,走出了徐至的家门。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程安被这一阵颠簸晃醒了,打了个大哈欠,眼眶湿湿的,看见抱着他的人是程锡,又甜又响亮地叫了一声:“爸爸!”
他听着,一滴泪从脸颊上滚下来。
只是一滴泪,却还是被程安看见了。
程安把手从身上盖着的衣服里掏出来,擦过程锡的下巴,弹了一下:“爸爸,不哭哦,痛痛飞!”
那一小滴眼泪被这么一弹,变成更小的咸涩水珠,飞向四处。
他对着程安笑了一下,又把儿子的小手放进暖和的衣服里:“爸爸不是因为痛才哭的,是开心。”
“开心什么呢?开心就应该笑呀,你看我,爸爸。我见到爸爸就很开心。”程安朝他甜甜地笑,露出整齐洁白的小牙齿,一头软软的发跟着他歪头的动作动起来。
这小屁孩,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他给程安戴上帽子,抱紧了他,亲了亲他柔嫩的脸颊,走进雪里。
其实不为任何事。
若是一定要找个理由,那就归咎于这一场来得正是时候的雪吧。
不偏不倚,下落在他的心头。
程锡走了,留下徐至一个人和满桌、满地的狼藉。
家里的灯足够照明,他却还是觉得不够,走到玄关按了一排开关。说不上金碧辉煌,可也足够亮。
他把桌面清理干净,又蹲下来捡勺子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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