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锡兵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王汀,跟她道歉:“对不起,我起晚了,还连累一大早起来。你怎么不喊我呢,你也多睡会儿啊。”
王汀扭过脑袋,伸手拧了一下周锡兵的鼻子,笑道:“呵,你当我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小孩么。以后,早饭我来做。你多睡一会儿,你看看你,夜里到现在总共才睡了多少时间,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周锡兵抱着她不肯撒手,叹息道:“我总觉得对不住你。我手上杂七杂八的事情多,没什么时间陪你,也没能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
他没说出口的是,以前听前辈说好姑娘千万别去祸害了,他都当成笑话听。现在却隐约明白了其中的惆怅。是啊,他有什么?多能耐的社会地位还是多高的经济收入?他的工资比王汀高不了多少,一样是吃死工资的人。王汀的工作好歹还赚了个作息稳定,风险系数低。他呢,不仅早出晚归,动不动就加班临时出任务,还让人跟着他担惊受怕。
王汀背上背着个壳子也没耽误她手上的动作。她相当麻利地摊着胡萝卜鸡蛋饼,然后盛出锅。转身的时候,她踮起了脚尖,第一次主动地亲上了周锡兵的嘴唇,笑道:“你给了我很多很多爱啊,爱让我内心充实而平静。”
这样肉麻兮兮的话,王汀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可看着这个因为愧疚都有些无所适从的大男人,她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她招呼周锡兵将早饭端上桌,强调道:“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相辅相成,互相扶持的。没有理由说,因为我是个女的,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照顾我。这样的关系其实并不稳定,长时间的单方面付出,会让感情失衡。人类的感觉是会从应激逐渐转变为适应甚至麻木。所以我们得保持生命的敏感度。你对我好,不是理所当然,而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愿意付出。同样的,我也是这样。”
周锡兵笑了,探过身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叹了口气:“嗯,我会努力对你更好的。”
王汀笑着推他吃饭:“那你就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你以后拿什么对我好啊。你得先自己好好的,才能对我好。”
乖乖听话的周警官吃完了早饭,又乖乖地送王汀去了单位上班。等到他自己回派出所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上班的点。
林奇还没有下夜班,接完电话后就两眼鳏鳏地盯着周锡兵:“周指,你知道昨晚那个小孩是谁家的孩子么?他昨晚又是怎么回事吗?”
周锡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问林奇:“你还真不嫌自己手上的事情多啊,特地打电话过去问的?”
旁边的同事立刻朝林奇露出凶光,几乎快要抓狂了:“求你了,林帅哥,千万别再接事了啊。这是要过不了年的节奏了。你说你,不就是去劝个人不要跳楼么,怎么还将聚众吸毒的窝点也给顺便端了啊!”
“不是。”林奇抹了把脸,面上的表情又是亢奋又是不可思议,“这小子未成年,无证毒驾,孩子的父亲是昨儿夜里头咱们抓的那位棋牌室老板。最有意思的是,棋牌室老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吸毒,人已经瘫了,简直快要疯了的节奏。”
毒驾的小孩名叫刘元,开的是一辆套牌车。自从在医院醒过来以后,他对交警的所有提问都三缄其口,也拒绝提供关于自己的任何身份信息。交警还是通过他外套口袋中的一张成绩单找到了联系上了学校,然后又辗转找到了派出所。不找派出所不行,人家的监护人正在派出所里头关着呢。
“这个刘元在本市的一所高中里头上学,平常住校。家里人不知道他吸毒,说不定是真的。”林奇的唇角微微翘着,语气里头已经压抑不住嘲讽,“棋牌室的老板快要崩溃了,一直咒骂到底是谁给他儿子提供的毒品,又骂学校是干什么吃的,怎么管的孩子,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他自己倒是忘了,他怎么会容留别人在棋牌室里头吸毒。”
第92章 下雪天(二)
棋牌室老板将家庭跟工作分的相当清楚,开设的棋牌室跟自家的住处都不在一个小区里, 也从来不带棋牌客去家中。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湿了鞋子, 却不想河多了,要沾到水的地方自然也就多了。随手乱丢香蕉皮的人, 为自己家人踩到别人丢下的香蕉皮而悲伤,总是带着点儿说不清的嘲讽意味。
交警在刘元非法驾驶的那辆车上搜到了少量冰毒与K粉以及麻果, 案子的性质立刻大不同, 交由缉毒大队接手了。老子收容他人吸毒,儿子直接参与贩毒。这一趟,父子俩是要在缉毒大队团圆过新年了。
林奇站在值班室门口,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周锡兵抱怨。
自从陈洁雅坠楼身亡以后,他就没敢再回过家去。他不是不同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表舅夫妻, 可人的同情心总是有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林奇自认绝对不可能跟陈洁雅父母一样全身心地持续沉浸在丧女的悲伤当中。为了防止自己成为表舅妈的攻击目标, 身穿警服的林奇相当识相地继续以派出所为家了。
“我打听了一下, 这小子陷进去的还不浅, 说不定是一条长线。”林奇伸着懒腰, 活动了一下脖子,皱着眉毛跟幸灾乐祸似的, “我看这回缉毒队的那帮子人有的忙了。说不定过年都捞不到歇的时候。”
周锡兵扫了林奇一眼, 埋头写材料的时候还不忘再一次确定:“哎, 你没跟王汀说什么吧。你一大老爷儿们, 别碎嘴子啊!”
林奇砸吧了一下嘴, 嫌弃不已:“绝对没有, 我说什么啊。我才不在女性面前吹嘘另一位男士多么英勇呢,没的降低了我的魅力值。不过,周指,我得说一句啊。你悠着点儿,别自己说穿了。我估计王汀得疯。哎,领导,我正跟你说案子呢。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啊!”
昨晚跟着值夜班的小实习生也从值班室里头出来了,闻声好奇地看着周锡兵。领导实在太淡定了,他半夜回来以后就愣是亢奋到天亮上床都进入不了睡眠状态。
周锡兵在材料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什么好激动的。抓住一只小虾米就能将上头的大鱼全都揪出来了?哪儿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要真这样,毒贩子早就被抓光了。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这么多,他们的货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真容易的话,盯着几个,岂不是全给端了。”
林奇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坐没个坐像,埋怨道:“领导,当着年轻同志的面,你怎么能打击积极性呢。不就是得逮到交易现场么,只要人在,就必然有办法逮到!小江,打起精神来。咱们办案子也没那么艰难。”
周锡兵笑了笑,抬眼看林奇:“你知道我第一次跟大案子,是怎么抓到毒枭的吗?”
林奇憋着没露出好奇的表情,实习生小江先忍不住了:“指导员,多大的毒枭啊?”
“嗯,半吨的冰毒,涉案人员三十多个。要真放在全国来看,也没那么大。”周锡兵合上了材料,露出个笑容来,“那时候我刚工作不久,跟着我师父在鸡舍里头一蹲蹲了一个月。每天从早到晚,蹲足了十八个小时。那鸡窝里头的鸡出了,卫生没人打扫,我们也不敢清理,怕叫人发现不对劲,就捏着鼻子在鸡屎上头蹲了一个月。亏得是冬天,冷是冷了些,总比夏天好,直接能把人熏晕过去。嗯,从那以后,我的鼻子就选择性嗅觉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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