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分对错, 成人只谈利弊。”王汀微微笑了,抱紧了怀中的粉色大狗,“老郑是生意人。商人的天性会算支出与收益,这是职业生涯留下的本能。他的生意做的不错。要真是光讲哥儿们义气,他也早就做到头了。”
窗外的太阳悄无声息地挪动着位置,周锡兵的脸一半落在了阴影中,声音也随着太阳的走向下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王汀身子往后倾,靠在了沙发背上,轻声道,“你问我郑妍的父母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又是为什么?”
新闻中的领导困难群众慰问工作终于结束了,改去高校看望老教授。
周锡兵迟迟没有回答女友的提问,电视机里头传出的声响衬托的客厅中两人安静的近乎于尴尬,空气也像是停止了流通一样。
王小敏不喜欢看新闻,所以它的注意力能够放在主人身上,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王汀,你们吵架了吗?呃,吵架不是应该大喊大叫吗?”
“你真笨。”小兵兵强调自己的见多识广,“这叫冷战。”
王汀却似乎没有一丁点儿冷战状态的自觉,依然对着电视新闻发表自己的评论:“呵,换的多快啊。这几年,南省的领导班子都换的差不多了吧。从上到下,全都换人了。”
电视新闻真是个好东西,永远有内容可以让无话可说的人找到开口的点。王汀看着领导们的名字,微微笑了一下:“这个刘波,以前在我们市工作的,现在也进省里头了。他的前一任还是出了名的政治明星呢,现在已经下了。”
王小敏稀里糊涂:“王汀,他们上不上,关你什么事啊。”
小兵兵已经要晕倒了:“你好笨啊,明显是你主人在讨好我主人,没话找话讲。”
王小敏要跳脚:“才不是呢!我家王汀才不会讨好人呢!哼,肯定是你主人不对,惹王汀生气了。他要道歉!”
王汀安抚性地摸了下王小敏的脑袋,考虑要不要再找个动画片给它看。她的手伸向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时,一只色度要比她黑上两个色号的大手覆盖了上来。她的手被周锡兵揉进了掌心之中。男人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严肃了:“王汀,破案是警察的事。从现在起,我们不谈论这件事了,好不好?”
王汀的手是所谓的骨头手,细细长长,附着的肉很少。周锡兵一直觉得王汀浑身上下都柔软的不可思议,只有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眼神,再握着她的手时,他才感觉到她的骨头有多硬。周锡兵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女友。十一年前的事情同样是她生命中的沼泽,甚至可以说在在某种程度上重新塑造了她,成就了现在的她。
“王汀。”周锡兵收紧了手,试图跟女友沟通,“这件事,交给警方来处理,好吗?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推理能力跟判断力,我只是不想你再牵扯进案件当中。”
屋子大门突然开了,周锡兵的父母带着寒气走进来。周父脚步迈的大,三两步就靠近了茶几,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还惊讶了一句:“王汀冷啊?冷就开空调啊。兵兵你也真是的,连空调都不知道要开吗?”
周母作为妈妈,明显要比当爸爸的人细心多了。她开了空调以后,借口让儿子帮自己拿东西,将人给拽进了厨房训话:“你怎么回事?不晓得自己脸黑吓人吗?你看看你刚才对着王汀的脸色。人家姑娘不直接甩你一耳光走人就不错了。”
王汀性情温和,手脚勤快,而且工作稳定,加上相貌跟家庭背景都不错;即使以最俗气现实的标准去评判,也是婆婆心目中好儿媳的人选。更何况,周妈妈看得出来,儿子跟她的感情相当融洽,她也知道关心自己的儿子。
“你看看你啊。这么多年也不正经谈女朋友,光晓得说工作忙。再忙,能忙过国家主席去?我看人家主席也家庭和睦美满嘛,一点儿也不耽误结婚生孩子。你的工作本来就顾不上家,王汀又正好朝九晚五,两人能搭伙过的起来。你对人家姑娘温柔一点,别老是跟审犯人似的对着人。”
面对母亲的训斥,周锡兵找不出话来辩驳,只能含混地强调:“没有,我没凶她,我们闹着玩呢。”
周母一点儿高举轻放的意思都没有,目光相当锐利地在儿子脸上梭巡了一圈,才冷笑道:“你当你妈的眼睛是摆设?好好对人家,别老是心不在焉的。”
周锡兵这回真是被冤枉大发了,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解:“没有,我是诚心诚意要跟王汀过的,不然我也不会跟她回家过年又带她到咱们家来。”
当妈妈的人逮着了机会训斥儿子,就没立刻歇下来的道理。她一边削着土豆皮,一边数落周锡兵:“你知足吧,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条件。不要再想三想四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有什么好想的。”
周锡兵帮母亲剥蒜的手停了一下,他头也不抬,直接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
“算了吧。你是从我肚子里头出来的,你眼睛一睁,我就知道你在看哪里。”周母嫌弃地瞥了儿子一眼,强调蒜瓣要多剥一点,她好给王汀做剁椒鱼头吃,又接着前头的话说了下去,“你要是什么都不想,那你好好的金融专业为什么又改考警校的刑侦专业去了?”
“妈!”厨房与客厅只隔了薄薄的一道门板,周锡兵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却不容置喙,“我说了,这件事跟晶晶没关系。”
周母放下了手中打蛋的筷子,压抑不住的火气:“你别脑壳不清爽,被你奶奶说几句就晕了头。那丫头已经走了十几年了,跟咱们家没关系。什么娃娃亲,那不过是小时候大人开的玩笑而已。你还当真啊!”
“妈——”这一次,周锡兵的声音已经带了淡淡的哀求,“好了,你别说这些了。”
“我要说!”周母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一点儿也没软活下去的意思,里面还蕴藏着隐隐的怒气,“让你一个大活人结阴亲娶个死人,亏你奶奶想的出来,老糊涂!”
周锡兵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蒜瓣,伸手抱住母亲劝解:“你也说奶奶是老糊涂了。她的身体就摆在这里,一时清醒一时迷糊的。她就是说了也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妈,你别跟奶奶一般见识了。”
周母跟着丈夫去婆家亲戚那头拜年时,被老辈不轻不重敲了几句,话里话外嫌弃她没有照顾好婆婆。她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是一肚子气。现在借着话头说开了,哪里会不趁机发泄一通。儿子帮着婆婆说话,反倒是让周母心中的不忿更加激烈了:“对对对,生恩不如养恩大,谁叫我这个当妈的没尽到责任呢!”
周锡兵有点儿无奈。因为父母工作忙碌,他幼年时基本是在爷爷奶奶处长大的,感情自然十分深厚。可是这种祖孙情深无意间又伤害了母亲的感情,让母亲愈发觉得自己成了外人。这几年,随着奶奶的老年痴呆症逐渐加重,婆媳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激烈。即使两人中还隔阂周爷爷跟周父缓冲打岔,在对周锡兵的事情上,两代女主人依然不时产生大大小小各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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