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汀拍了拍手机,朝旁边的烂泥地点点头:“谢谢你。”
埋在土里的地下电缆叹了口气:“不客气,我都好几年没说过话了,我都要以为自己不会说话了。”
三人脚步不停,朝前面的岔路上走去。如果说先前的道路还明显是修过了又废弃了,这边的小路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以这条路的路况来看,走的人似乎也不算多。
下午的太阳看着灿烂,但十一月下旬的阳光委实热度有限。经历了暴雨的洗礼,这条小路显然还需要更多的恢复时间,起码目前泥泞的很。王汀脚滑了一下,周锡兵胳膊一伸,捞住了她的腰,将她扶稳了:“你拽着我的衣服走吧。”
腰上有点儿热,王汀立刻松开情急之下扶着的周锡兵的胳膊,尴尬地笑:“谢谢你,周警官,不用,我会小心的。”
晚上能见度不高,林奇已经往前走了差不多五六米远,周锡兵看了王汀一眼:“那我们快点跟上吧。你先走,我断后。”
夜风吹在人脸上,刀子刮一般生疼。王汀没逞强,自觉地走在了两人中间。
因为有大案子若隐若现,一马当先的林奇兴奋的很。这话说着诛心,可各行各业的人都希望能有个机会展示自己的实力。他转头冲王汀笑了下,露出了一口白牙:“哎,一会儿你千万小心。要是碰上什么,就躲我后面,别冲上去啊。”
三人走了大约有数百米远,都没有发现什么适合抛尸的地方。如果凶手只是草草掩埋了尸体,那么白天当地公安局的同志过来查看了,不至于一无所获。
眼看着道路越来越难走,周锡兵皱了下眉头,轻声道:“那人能拖着箱子走这么远?”
王汀也怀疑。就这条路的情况来看,箱子基本上没可能拖,只能靠扛着走的。照片中的男人就是大力士,扛着个还渗血的箱子也不方便。
她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是不是还另外有路,他们没能发现。王小敏娇声娇气地叫唤了起来:“王汀,王汀,前面有人。”
走在最前头的林奇也停下了脚步,朝后面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放低了身形,悄悄朝前面走,待走了数十步之后,看着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那点儿隐隐约约的火光就更明显了。周锡兵压了下王汀的肩膀,近乎于靠近她耳边叮嘱:“你小心安全,不要往前冲。”
热气朝她的耳朵里头钻,带着点儿烟草的气味,混在夜风中,有种奇特的甘冽。王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半边脸都红了。她发誓,她绝对不是动了少女心害羞了。她的脸纯粹是被热气给熏红的。她尴尬地朝边上让了让,微微点了点头。
再往前挪两步,火光跳动的愈发晃眼。黄纸翻飞间,蹲在旁边的人也显出了半边脸。
男人看着约莫五十岁上下,纵使火光照明效果有限,也没能掩盖住他满脸的皱纹跟肿大的眼袋。
火光跳动,他枯树皮一样的手不停地往火堆上撒黄纸,口中念念叨叨:“大哥,我也伺候了你一辈子了。我从生下来记事起,爸妈就盯着我说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不亏心,真不亏心。为着你,爸妈连学都不让我上了。为着你,我快四十岁了才讨上老婆。你摸摸你的良心问问自己,我这几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行了,你走了也是解脱,我也解脱。我给你多烧点儿纸钱,等拆迁的事情落实 ,我就扫了你的骨灰埋到爸妈边上。也让他们尝尝我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滋味。”
第16章 无辜的人(六)
夜色暗沉沉,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郊野外,只能听到风吹树林的声音。窄窄的一条坡路上,这火光、这人、这烧纸钱的祭祀尤其瘆人。
王小敏躲在暖融融的口袋里也直打哆嗦:“王……王汀,真……真的死人了?他杀了他大哥吗?”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了。王汀伸手摸了摸手机,安抚了下叶公好龙的王小敏。她朝周锡兵点点头,示意自己会老实待在原地。周锡兵转过了脸,对跃跃欲试的林奇打了个手势,两人小心翼翼地包抄过去,准备一举抓住这形迹可疑的男人。
冬夜寂静的可怕,黑黢黢的野路上,每一次踩下去的脚步声都分外清晰。王汀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半窝着身子,口袋里头的手机就靠近了胸腔,王小敏感受到了她加快的心跳声,嗲声嗲气地安慰她:“王汀你不要怕,帅哥是Superman,肯定能保护好你的。”
这软绵绵的天真语气让王汀心中一软,她轻轻摩挲着手机,示意王小敏不要惊动了烧纸的男人。
男人拧开了酒瓶盖子,往黄纸上倒,口中念念叨叨:“大哥,你喝了酒早点儿去吧。别再缠着你侄子,冤有头,债有主,真要怪起来,你就怪爸妈生了你吧。”
高浓度的白酒倒在了纸钱上,不仅没有浇灭了火,火苗反而高高蹿了起来,几乎烧到了男人的眉毛。他吓得往后一躲,恰好抬起了脑袋,同距离他还有七八步远的林奇,直直打了个照面。男人立刻扬起了手边手电筒,低声呵斥:“谁?”
就差几步路!林奇恨得牙痒痒,在装神弄鬼跟装模作样之间犹豫了一下,考虑到现在老百姓见多识广,自己跟这人之间又隔了堆火;他还是选择了伪装迷路青年:“师傅,麻烦问一声,这附近有没有加油站。要命了,车开到半路上才发现没油了。”
男人警惕地看着这个大高个子的年轻人,语气相当冷淡:“这儿哪有什么加油站。你得上高速,开到前头去才有。”他话音一落,起身就想往转头走人。哪知道脚才迈开一步,就被这小年轻抓着了胳膊。
林奇满脸谄媚的笑:“大哥,帮个忙吧。我一不留神,车子就开到坑里头了。好家伙,轮胎陷在里头死活动不了,急得我一脑门子汗。你帮我推个车成不?我给你五十,不,给你一百块!”
男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拿手里头的树枝扑火,嘴上答应着:“你等我一下。”
林奇大喜,正要伸手摸手铐的时候。那被树枝扑打的火突然间蹿了起来,差点儿燎上他的脸。林奇本能地往后面一退,这人趁机急忙朝后面跑了。
周锡兵原本绕到了他背后,正在补位,见状立刻扑了上去。那人随手将酒瓶子丢下周锡兵,高浓度的白酒沾上了他手里挥舞着的松枝,火光蹿的更加厉害。周锡兵不得不朝边上错开半步,躲避正面扑过来的火苗。这人借着地利,趁机拔腿就跑。他招呼了一声林奇“在后面跟着”,拔脚追了上去:“站住,警察!再跑我就开枪了。”
可惜这话并没能镇住犯罪嫌疑人,头发花白的男人还是朝前面拼命的跑。这条小路崎岖又陡峭,地势最大限度地削减了警察的身体优势。周围的树木横七竖八,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色,明显占据了地利的男人很快就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林奇叫那一阵火差点儿烧掉了眉毛,狼狈不堪。他身负了保护重要编外人士王汀的责任,只能气急败坏护着王汀朝前面走。现在的犯罪分子真是邪性了,个个都身手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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