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嗤笑了一声:“陶鑫会将这种事情摆在嘴巴上说?他吹牛的话,也值得你拿出去说?老实交代,别净鬼扯淡!”
“啊哟,警察同志,你得让我把话说完哎。”刘老四不满道,“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在吹牛。坐牢的人,张嘴就是日天日地日地球,哪个女人不能上床。我们就是哄笑了一回,没当回事。后来有天下暴雨,老陶为了救那个小四眼,掉进了烂泥塘里头差点儿没了命。我以前当过卫生兵,嗐,差点儿就当上了,被大队书记家的儿子挤了名额。我当过赤脚医生的,在牢里头也给狱医当助手。老陶当时高烧不退,快要死了。他面前只有我,拉着我的手说求我帮忙,等我出狱以后帮忙看一眼郑妍,然后去他妈坟前烧点儿纸钱,告诉他妈,他给老陶家留了根的。”
警察静静地听着,等他讲完了以后才问:“陶鑫就这么跟你说了?”
刘老四连连点头,举着手发誓:“这是我要是说了谎,那就天打五雷轰!绝对是陶鑫亲口说的。我判的年份比他短啊,他个老小子在牢里头老怀疑有人要害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当时忙的要死,医生去看其他人了,就一个在边上。他说他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了,就托我帮个忙去看一眼。”
“他为什么怀疑有人要害他?”警察敲了下桌子,皱着眉头道,“陶鑫没有前科,而且也不是混道上的,他在牢里头有什么仇家呢?”
刘老四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这我可不知道。”
警察冷笑起来:“我就不信你们不好奇。”
刘老四脸上全是苦笑:“哎哟,警察同志,我们怎么可能不好奇呢。可他不说,我们总不能真撬开了他的嘴巴吧。再说了,不是有句话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隐匿的城么,谁还能没点儿故事,没点儿秘密呢。”
监控室里头,老李看着画面中挤眉弄眼的刘老四,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瘟生东西,难怪能骗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瞧瞧那样儿,他还以为是诗朗诵呢!”
周锡兵没有吭声,只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女友跟妻妹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快到安市高铁站了,可惜他现在却不能抽身过去接人。他在手机上迅速地敲下了几个字,跟王汀道歉,然后继续观察着审讯室里头的刘老四。
刘老四在警察的冷眼下,总算结束了他叹咏调一般夸张的诗朗诵,乖乖回归了正题:“有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老陶有点儿精神过敏。他老怀疑有人害他,其实我们都没觉着到底有谁针对他。就说那次掉进泥塘里头吧,他说是有人想让他死,可实际上他因为见义勇为救了小四眼,监狱还给他报了功劳,他这才减刑的。”
这些内容,专案组的警察们已经从监狱方面调了宗卷详细地调查过了。原本他们怀疑陶鑫提前出狱是幕后人想办法运作的。但经过了反复调查走访之后,他们基本上确认陶鑫的减刑的确是有章可依,他的立功表现也没有找到作伪的表现。简而言之,警方未能发现在这件事上有背后的力量运作的证据。
警察敲了下桌子,提醒刘老四:“那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有人的确在针对陶鑫,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
刘老四这回头摇的挺坚定的:“真没有。在牢里头无聊嘛,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我们牢房里头的人就商量好了,偷偷盯着看。一个人看漏了没话说,整个房里头的人都不会全看漏了吧,我们盯着看了足有好几年的功夫,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就是有点儿什么小摩擦,这坐牢呢,又不是上大学,有什么好奇怪的。”
警察等他嘀咕完了,才追问:“也就是说,陶鑫一直处于精神过敏状态,害怕自己会遭遇不幸?”
刘老四点了点头:“是有点儿那个意思。他一时说什么真是生不如死,一时又念叨着说不能光他一个人倒霉,人家吃肉,他连汤都喝不到。我们也追问他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其实是替人顶缸的,背后还有人。他不肯说,还说是为我们好,省的我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们这才不多嘴了。嗐,不瞒您们,您们也用不着我瞒着。这大人物犯了事情,找个替死鬼出来顶缸的多了去。古今中外,不胜枚举。他就是替人顶了罪,也没什么稀罕的。”
警察放下了手中的笔,目光落在刘老四的眼睛上:“你们不问?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
刘老四咧嘴笑了,语气中带了点儿自嘲:“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不是我们能碰着的人跟事情,我们才不往上头凑。”
警察也笑了:“这得多大的人物,你们才这么识相,坚决不凑上去?”
刘老四神秘地一眨眼睛,压低了声音:“能上新闻的那种,对,就是那个新闻。”
“陶鑫说的?”警察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样。
刘老四立刻摇头,得意起来:“陶鑫也不想死,他还绷着劲儿想翻身呢!我们每天都要看新闻接受教育的。我就盯着陶鑫看,有一次是个什么大会,这老小子就冒了一句,改命换运果然有用,看看,这不就上去了么。反正被踩在脚底下的都是底下人。我当时心里头就有数了,陶鑫说的那人就在这个会场当中。不过他没说到底是谁。能上那种大会,哪里还是一般的人物啊。这种人物啊,除非是有比他高或者起码同等能耐的人搞他,不然就是你们警察查到了,上头一道命令下来,你们还得放人。这当管家的,哪有抓主人的道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警察冷下了脸,面无表情:“国家的主人永远都是人民。”
刘老四一张脸快要皱成包子褶儿了,他咧着嘴巴怪笑:“对对对,反正人民总是被代表。”
“好好说话!”警察警告性地瞪了眼刘老四,“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当时新闻上播的又是什么会议?”
刘老四的眉毛快要飞上天了,得意得鼻毛都翘出了鼻孔,笑容毫不掩饰满满的恶趣味:“警察同志,你也相信吧,陶鑫他就是给上头的大人物顶了缸!”
警察冷笑:“合着你戏还不少啊?要不要我们敲锣打鼓,给您专门安排一座戏园子啊!”
刘老四总算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赶紧又一副积极接受改造的模样,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那可不敢麻烦警察同志。我哪里还记得清这些啊。谁喜欢天天看新闻联播,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注意到。等他说完了以后,我们再去看,已经是下一条新闻了。”
“第二天复播新闻的时候,你们就没有再找找吗?”
警察的提问让刘老四笑了起来,带着种说不清的嘲笑的意味:“警察同志,我们是蹲大牢的啊!蹲大牢!谁会让我们看复播的新闻啊!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警察冷冷地看着刘老四,追问道:“你们就没有再问陶鑫?完全没问过?”
刘老四笑出了声:“有什么好问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跟我又没关系的事情,我问个什么劲儿。我才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照我说,陶鑫就是这回不死。就他那样半截子说甘心又不甘心,下不了狠手还想着能偷偷捞点儿好处的,人家也会想办法宰了他。死人才可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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