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晓璐。”
我又一抖。
“不是……我知道,我是说她今天不去吗?”
“哦,她呀!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还不晚……”
“呵呵,女孩子都这样。”
我不想再讨论了,我有一肚子的伤心事和“晓璐”两个字有关……
“走吧!”那个女孩突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我眼前一亮,她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粉色的运动鞋,头上戴了一顶遮阳帽。
“早上好!哥哥!”她开心地对我笑了笑,我看她看得好仔细,她一点也不像晓璐。晓璐身材娇小,而她个子却和我差不多。她没有酒窝,没有迷人的大眼睛,可那种单眼皮的笑容却好天真,好可爱,不像晓璐总是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结果证实了我的感觉是正确的。
“哥哥,你在想什么啊?”
“哈,没事!走吧。”她的出现让我感到十分轻松,有一段时间我差一点忘了我的伤痛。不过这不可能,因为她妈妈总是会叫她的名字。
上海的长途客车站人山人海,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早就听说过“北京看‘城头’,西安看‘坟头’,上海看‘人头’”。可我连“人头”都看不清楚了,眼前黑压压一大片全是脑袋,我怀疑前面是不是在抢钱。
阿姨去买车票了,本来应该我去买的,可阿姨非说我挤不进去。我知道她是对我好,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这个陌生人这么好,那种慈祥的神情,关切的话语,甚至让我觉得她像妈妈。当然我也有任务,就是看住这个女孩。我不明白阿姨那句“别让她乱跑”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来她好像真的爱乱跑,她一会儿走到这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跑到那儿摸摸那个。我看着她乐。
“你多大了?你怎么这么好动啊!”
“嘻嘻,妈妈总说我是大孩子了,应该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就是不懂,当大孩子有什么好的!哥哥你来看这个。”说着,她拉起我的手就走,我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快走嘛,那个可好玩了!”她再一次拉起我的手走到那边去。这次我没有躲,我感觉得到她纯粹只是想拉我过去,她真的很单纯。
我和她走到那边的售货窗,她指给我看的只是一个闪闪发亮的东方明珠塔模型,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呢,你幼不幼稚啊?”
“本来就挺好玩的嘛!”
“票买好了,还有十五分钟发车。”阿姨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她满头大汗,我可以想像得到在人海中挤着买票是什么滋味。我感激地接过车票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拿出六十元给她买票的钱,可她说什么也不要。
“哎呀!没关系,算阿姨请你的!”
“那不行啊!阿姨……”
“没事!快走吧!快开车了!”
我没办法,攥着手里的钱又生涩地塞回自己口袋里。没关系,到绍兴一定要请阿姨吃饭。
那个晓璐一直拉着我上车,把我拉到她的座位旁边让我坐下。
“你妈妈坐哪儿?”
“让妈妈坐后面,我要挨着哥哥。”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哥哥,你脸怎么红了,你喝酒了吗?”
“没有,这车……反光。”
“哦。”她和边阳一样好骗,是以前的边阳。
一路上,她不停地说话,不停地叫我看这看那,比如,“哥哥,你说绍兴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哥哥你看那个房子”……
我只好咿咿呀呀的,看上去有点蠢。我真的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了,竟然连一个天真女孩的问题都回答不上,可她还是不停地说话,好像根本就不期待我回答。
第66章 伤城(66)
她说:“哥哥,你知道吗?我们班同学早恋的好多,我觉得他们好恶心哦!”接着她夸张地龇了一下牙。
“恶心?”我笑着问。
“不恶心吗?天天黏在一起。”
“没有同学喜欢你吗?”
“哇!哥哥好开放哦!我可不希望他们喜欢我。况且这也不可能,我没那些女同学好看。”
她撅了撅嘴。看来她们班真是帅哥美女多如云啊!
“不会吧,你也不难看……”我没再说下去,因为接着她又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有那么几分钟我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嘴,还有那天真的笑。她真的叫晓璐吗?一想到她的名字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起化学反应一样,马上就想和眼前这个人说点什么,结果又很快制止自己……
“哥哥,我好兴奋哦!我从来没有去过绍兴,你说一个到处都是小河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呢?”
“呵呵,你真能说话啊!”
“生命在于运动嘛!现在坐在车上只有嘴能动,那就动嘴呗!”我无奈地靠在椅子上,听她哇啦哇啦地说话。时间飞一样地过去,两个小时就像二十分钟一样,平时我不爱坐车,可今天我有点不太想下车了。
“到啦!”阿姨从后面走过来了。
阿姨问我:“怎么样?还好吧?”
我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随便回答了一句:“嗯,挺好的。”真有点莫名其妙。
“咱们现在就去水乡吧。”
“好,听您指挥。”
“妈妈,什么是水乡啊?”
水乡真的很美,随处可见南方特有的大叶梧桐树和荫蔽在下面的黑瓦木房,房子建在几米宽河道的两边,欸乃的舟声夜夜催人入眠。微风吹过,伴随着小河清冷的流水声,再烦恼的人也会愁绪全消。
“妈妈,咱们坐船好不好?”晓璐似乎对这美丽的景色不感兴趣,她兴奋地指着小河里的乌篷船。
“好啊,我去买票。”
“别,阿姨,我来。”我抢在她前面买好了船票。
划船的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大爷,从他黝黑的皮肤里,我看到岁月的纹理,他很健谈,不过每句话我都会要求他再说一遍,因为我听不太懂。他一直不停地夸自己的家乡绍兴美,让我们有空多来玩。后来我问他干这行多少年了,他的答案让我惊讶:四十五年。这就意味着他把毕生都献给了这又小又破的乌篷船,报酬就是每天十几块钱。我问他为什么挣得这么少,他还要干这行,他的回答更让我惊讶:“别说十几块钱,就算是没有钱,只要我能吃饱,我还是要划船哪。”我没再追问下去,这种恋乡情结让我敬佩,一个人如此执着地投身于一个辛苦的行业四十五年,那是他把对行业的热爱化成了对家乡的热爱啊。
河水曲曲折折,小船拐过一个又一个弯,不变的是两岸的景色。一些中年妇女在河边洗衣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河边若有所思地抽袋烟……只有我们这些过客在不断前行。此时此刻,那种孤独感又重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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