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喂！说韩发干吗扯上我！”
说着，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第73章 伤城（73）
闹累了，四个人平躺在山顶的草地上，四个“大”字。天空变成了幽湛的蓝黑色，无数星点挂在上面，仰望天空仿佛置身在宇宙中，蛐蛐在唱着优美动听的旋律，接近初夏的微风吹过了四个人的鼻尖，带有细细的芳香。
“哇！天空好美！”冥海欣喜地感叹。
“冥海你说，被人暴打一顿会不会是这样，满眼睛的星星，白花花一大片？”韩发困惑地问。
“你要试试？”
一阵沉默，边阳枕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
“冥海。”
“什么？”
“端木晓璐，她去日本了，她父母在那儿。”
“还……回来吗？”
“应该是不回来了。她四月三十日，下午三点的飞机，本想告诉你的，可你关机……”
“这是真的吗？”冥海眯起眼睛看着夜空，“她跟我的时间一样，只是她在国际登机口……呵呵，你要是不告诉我这件事，那该多好……”
“她叫我带给你封信……”
“先放你那吧。”
“我看得出来……”
“都过去了，再有不久就上高二了，要重新开始生活。”
“是啊，”边阳说道，“我比你们都开始得早。”
“绍言，小美怎么没来？”
“分手了。”绍言的说话声很轻，声音好像在飘。
“为什么？”
“我们都要开始新生活不是吗？面对一切的……”
“……”
闪烁的星空下，躺着四个平静的少年，四颗悸动的火种在这初夏时节的微风中摇曳，夜空下，他们显得格外明亮。然而青春带给他们的远不止这些。初春的希望，宁夏的盛艳，深秋的果实，隆冬的埋藏。就像一粒种子，不经意间发了芽，展露出蓬勃的生机，它努力地吸取光和热、营养和水分，歪歪扭扭地长成了蓊蓊郁郁的果树。秋日，果实落地。一个少年走过树下拣了起来，轻轻地舔了一下，好甜！于是他把整个果实都吃了下去，满意地走了。然而他却随后发现这种甜在慢慢变苦、变涩。这，就是吻城的果实！少年体会着变味的过程，习惯着口腔中的味道，他的衣物在渐渐变小，个子在缓缓长高，下巴不知不觉变得粗糙起来，凸出的喉结呈现出了清晰的轮廓……然后，走出吻城。
那颗年轻的小树，不知何时会变得粗壮高大，也许永远都不会。但它每年还是会撒下一些果实，每次都会有人不经意捡起它们，然后渐渐体会变化，渐渐长高，渐渐……
尾声
那片星空下，四个内心炽热的男孩平躺在繁茂的草丛中享受着清风带来的凉意。
那棵尚未成熟的小树就生长在吻城的山上，它仍旧不断播撒它灿烂的果实———鲜艳夺目，棱角分明，星光的照耀更加赋予了它柔媚的姿色，在黑夜的灌木中渐渐释放暖色的光。
它吸引着人们四处寻找它的踪迹，虽然没有谁能真正诠释它的意义，然而它的味道众所周知，那四种不同的味道：甜、酸、苦、涩。
绍言找到了它，在海边———万物起始的地方。那是两种苦涩交汇后的甜，那种甜存在的意义就是化解苦涩，直至口中恢复那熟悉的碱性味道。岸边星辉下闪闪发光的贝壳和那些渐渐腐烂的海带是见证；那微风中清新的海藻味是见证；那时刻拍打着礁石的汹涌海浪是见证；还有，那早已弥漫在海风中、飘散在蔚蓝的海水里、奔向夕阳并被余晖带到下一个朝霞的灰白色干枯的齑粉……那灵魂，也是见证。对于绍言来说，他尝到的果实或许还未成熟，那种生生的水汽里带有的丝丝甘甜，不过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代替那世界上最苦的滋味！安静下来，他发现了自己的改变。躺在草丛中，银河变成了金黄的海岸……
韩发并没有消化它，对他来说这是明智的。因为在他欲仔细品尝之
前，他的舌尖却已经被干涩的果皮麻痹了。不幸的直觉告诉他，手中捧起的好像是形似果实的种子。他有些失望，有时候他宁可欺骗自己，内心独自承受着即将开裂又勉强支撑的痛苦。那种酸味与胃液融合，然后又几乎找不到丝毫的痕迹……他重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被麻痹，一次又一次地体会着那种酸到心底的感觉……最后，他放弃了，承认了自己拥有的只是一粒体貌形似果实的种子。他不知道，其实他错了，他捡到的正是那棵树上掉下最多的那种果实。躺在草丛中，面对着那一片银白色闪闪发光的星点———他仍望眼欲穿。
边阳的眼前迷雾缭绕，就像燎原之火熄灭后的景象，事实上他曾深深地咬下那颗果实，得到的却是那糖精般的干苦。似乎从那不正常的甘甜到它本来的味道变得太突然，从口腔到食管，直至胃中，无不是那种干苦，苦到让人流下眼泪，撕心裂肺，但又面无表情。它让人霎时间变清醒了，也霎时间改变了一个人。边阳应该是一厢情愿地去扑向那旁人看来都很明显的苦水中，和飞蛾扑火大概是一个道理，边阳也无法用一个理性的解释来面对大家，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那苦楚已经烙在了心底，一辈子都无法抹去。躺在草丛中，眼前仍是迷雾缭绕，除了那明亮的北极星座。
可能冥海算是这里面最冷静的了，虽然他义无反顾地带上几件衣服飞到了上海去。他的那颗果实不是纯净的，可他却无奈地一口一口将它咽下，然后努力摆脱其中的干涩———像是牙床与舌头之间涂满了胶水。有时候涩要比苦更难受，因为苦味可以化解，可以摆脱，而涩却不能。无论你用尽什么办法，那涩味总是顽强存在于你的口腔中，当你有一天发现它不复存在的时候，岁月已将你无情地洗礼，留下那些永不磨灭的痕迹。冥海选择安静，在他独自拥有一个空间而不被打扰的时候，那种涩涩的痛苦似乎变得若隐若现了。有时候，微风渐强，那种干涩会从他的眼睛里流出一点。躺在草丛中，安静地望着繁密的星点，空气中除了微风打动灌木的沙沙响声，什么都没有。那时，整个世界安静了……
虽然他们四个品尝了不同的味道，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体会到不同的感觉，但他们都是幸运的。果实的味道变成了回忆，印在了心里，似乎回味无穷。有些人想去挑一些熟透的果实，然而不论是多么成熟多么完美的果实，它们都是不远处的那棵年轻的小树上结下的，它们是吻城的果实！它们总是会带有那种青涩生疏的滋味。而它们，也永远都会成为你最幼稚但最值得回味的记忆！
2005年8月24日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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