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礼来了“精神”。
“真的假的?!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文痞?!”
“若是郑公子想听道歉,我道歉也就是了。”红着脸,仍旧在嘴硬的夏广霖呼吸有点急促,但歉意脱口而出时,倒是很有几分真诚,“我不该误会你的为人,或许,你本质不坏。”
“等等。”郑家礼笑得很是尴尬,“‘或许不坏’?我本来就不坏啊!为什么要以为我是坏的?!”
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惹毛了对方,夏广霖脸上的涨红愈加明显了几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干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了。
“郑公子一直流连于花界,高傲风流得厉害,你文章再好,我个迂腐惯了的人,又怎么敢断言你的人品……”
“再等等,再等等。”高傲风流的定义,并没有令郑家礼气恼,应该说,某种程度上,他还有点儿喜欢这种定义的,致使他一定要喊停的,还是文章的好坏这个点,直接伸手过去,按住对方的腕子,他满脸的狡猾,“夏先生,我问你,你之前说看过我的文章,觉得还算不错,那能否劳烦你告诉我,最喜欢哪篇哪段?”
夏广霖卡住了。
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喜欢的,不止一篇一段。
见了活鬼!他真的是并不讨厌这个人的文章的,当初灯下彻夜不眠看完那本旅欧游记的,正是他号称迂腐守旧的夏广霖!可是,喜欢归喜欢,真让他丢掉面子照实说……
“要是都没有只言片语可圈可点,那你所谓的‘好’,恐怕只是在哄我吧……”
天杀的,居然用激将法!
“稍等。”倔脾气上来了,夏广霖干脆把杯中的酒咕咚咚一饮而尽,而后,在对方有点惊异的目光中,忍过了舌尖流淌过的红酒的酸涩,伴随着喉咙里酝酿着的清甜,开了个头,“……巴黎的春,春在醉人处正是雨色,巴黎的雨,雨到让你舍不得夜色流尽,巴黎的夜,夜得孤独的过客孤独出诗意来,更让沉溺于恋慕之中的爱侣甘愿溺亡。路灯是冷的,却在湿润的空气中被每一滴清澈荡漾出氤氲的暖光,铁塔是巍峨耸立的,却伴随着那暖光的诱惑自我勾勒出……”
“自我勾勒出妖娆柔媚的曲线。待到雨过,待到天明,方知雨的一切和夜的一切都绝非美艳的幻梦。她们都是巴黎的春的侧影,而这春,绝非仅仅是第一枝柳绿,第一朵花红,第一缕艳阳那么直接,她是柳梢山雀的啼鸣,是花间绢蝶的舞动,是艳阳之下融化的第一层锁住溪流的冰,是令人不得不为之动容的一曲低吟着生之旋律的梵婀玲。”
背诵这一段时,郑家礼自始至终,都是看着对方的眼睛的。手,也一直压在人家手背上。但让人疑惑的是,夏广霖被中途打断,被直接触摸,被盯着注视着锁住目光,直到那“文痞”用格外好听的嗓音,格外抑扬的腔调把整个文段背完,他都没有错开视线,没有撤回手掌。
他输了。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输了个彻底。
所有的一切,全都就那么摆着,晾着,躲藏不得,遮掩不得了。
也许,他早该把郑家礼拒之门外的。
“没想到,夏先生真的喜欢我的文字到了可以背诵的地步。”公子哥儿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欠打。
“……没想到,郑公子真的自恋到可以背诵自己的文字。”夏广霖眯起眼,冷硬地回了一句。
“大概吧,可你终究是背下来了。”单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人家,继而又干脆站起身,把椅子搬到紧挨着对方的位置坐下,郑家礼不知是哪儿来的怂人胆,缓缓凑到夏广霖耳根,用缭绕着酒香的气息撩拨着对方的神经,然后低声开口,“莫非……夏先生你,其实才是我一直不知道的,那类隐藏最深的……恋慕者?”
一个定义,说得一贯严肃严谨的男人脸上更红,但脸红便红了,夏广霖却没有局促不安,没有惊慌失措,某种很是微妙,很是呼之欲出又半遮半掩的神色在眼中滑过之后,那男人干脆一点点扭过头,跟骚扰者四目相对了。
“与其说恋慕,不如说艳羡吧。”
“艳羡?怎个艳羡法?”说真的,没想到会看到夏广霖这么镇定自若,郑家礼有点惊讶,被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看着,也多多少少带出几分慌张来,他努力维持着,调整着,继续用羽毛扫弄人耳根一样的眼神在那男人脸上极为缓慢地游走。
但很快,他就没有那份儿抖机灵玩风骚的闲心了。
因为酒劲儿已经不知不觉间尽数翻涌了上来,全身上下都在发烫的夏广霖,眉心皱起,呼气沉重,用已经变硬的目光震慑着他,继而回应一样贴到他耳根,用散发出异常强烈的雄性味道的声音告诉他,自己艳羡的,是这种不需要隐藏真我,不需要压抑本心的活法!
被那答复惊到的同时,郑家礼被对方的行动吓到了。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男人,在酒精上头之后,竟然可以从软糯酸甜一如山楂糖糕,清新淡雅一如茉莉香片的状态,都没有任何过渡和转折,就直接跳转到野兽般的境地,之所以说是野兽……
“夏……唔嗯!!”
什么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是一阵天旋地转,郑家礼明白过来时,正在地上躺着,而对方就在他身上压着,他想抗议这会弄脏弄皱了他昂贵的西装,可他根本来不及,因为比起西装来,他有更值得担忧会迅速失去的东西。
即所谓,男人的贞洁。
开什么玩笑?!男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有贞洁?!
不……
可是,真的有啊!!
凡事都有第一次啊!
第一次没了就可谓失贞了啊!!
不不……
夏广霖,你为啥脱我衣服?!
夏广霖,你为啥解我裤子?!
夏广霖,你在摸我哪里?!!
喉咙深处发出嘤的一声,郑家礼彻底慌神了。但他慌的,绝非酒后乱性,他自己这种不守妇道的男人,乱性才是酒后正常的反应。可问题是,一直以来,都是他乱别人啊!或者,至少也是两人一起乱啊!哪有分明是他挑起事端,到头来让对方给乱了的?!这是何道理呀?!
对酒精根本没有任何抗体的夏广霖,狂野劲儿上来,就没打算轻易降下去,于是,再怎么从心里由内而外发自肺腑地不不不着,郑家礼还是没能逃脱,而他自己似乎也隐约意识到,此时此刻,再想什么逃脱,都是痴人说梦了。
那男人压着他,一手就按住了他的两只手腕,裤子被解下来时,似乎还带着低沉的笑声念叨了一句什么“洋装就是脱起来容易这点还算值得称道”,天!这是那个老派文人会说的话吗?!这难道不是比市井流氓还要市井还要流氓的言辞吗?!
“夏广霖!你……”郑家礼动不了,那个虽说看来斯文拘谨,却显然比他力气大得多的家伙,控制住他的动作之后,就一口咬住了他的颈侧。他吓了一跳,胡思乱想着这货莫不是吸血鬼?他在股间被突然探进一只手来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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