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算多——”
“我之前已经做好你不是人类的心理准备了,还好这一点没有猜对。”伊莱恩打断了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但接着他的问题立刻变得尖锐起来,“那么你最近这么虚弱……也和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有关吗?”
他很敏锐,立刻指出了最大的可能性,维奥列特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猜想。
“这里不适合谈这些,晚上我再告诉你。”
维奥列特是真的想把真相告诉伊莱恩,但他们进了旅馆没多久,他就困得趴在床上睡着了。伊莱恩当然不忍心叫醒他,坐在床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很久,最后独自出了门。
他去了文图斯的住处,白天在市政厅时对方瞒着维奥列特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地址,就在中央大街的某个花园里。由于冰棘城实在不大,市民也都热情好客,所以他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地方,并且敲响了大门。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为他开门的文图斯换了件外套,鼻梁上还架着单片眼镜,看起来像被打断了工作。他把伊莱恩带进门,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茶壶:“那里有茶,你可以给自己来一杯,我还有工作要忙,稍微等我一下。”
他又坐到桌子后面去了,伊莱恩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摆设,听话地给自己倒了杯冷掉的茶水,坐在软椅上等他。
文图斯的住处出乎他意料地简陋,既不像安杰丽塔的法师塔一样到处是书和看不懂的材料,也不像其他贵族的家一样装潢华丽,在他看来,这只是间居家版的办公室,甚至不像个住处。
而披着晨衣的文图斯好像很快就忘记了他的存在,一直埋头处理自己的工作,直到伊莱恩给自己倒第三杯茶并且想问问盥洗室在什么位置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表,然后发现了刚站起身的他。
“哦,你还在这里。”法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端着空了的茶杯也站起身来,“茶还有吗?也给我来一杯。”
“没有了,我正想问问你热水怎么烧。”伊莱恩揭开盖子,让他看空空的茶壶内部,又问,“你的工作完成了吗?我没有太多时间,维奥列特也许快要醒了。”
文图斯看了他一眼,没有计较他的失礼,反而问:“他最近怎么样?”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像在和老朋友聊天,却透露出一股难以形容的亲密感——好像他才是和维奥列特更熟悉的人,只是暂时把诗人交给伊莱恩看顾,总有一天要带走一样。
毫无疑问,文图斯的外形是很有魅力的,而且无论身份和学识都无可挑剔,但经过今天的两次见面后,伊莱恩已经明白,他和维奥列特不会是之前他想象的那种关系。所以他不再计较对方的态度,而是像对待维奥列特的老朋友一样,平等而友好地回答了文图斯的问题。
“经常犯困,偶尔会睡很长时间也不醒,看起来越来越虚弱。”
“不想知道原因吗?”见他表情平静,文图斯问。
伊莱恩摇摇头:“维奥列特答应要告诉我了,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我相信他会说的。”
文图斯突然笑了笑,仿佛在说他太天真。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法师问。
伊莱恩没说话。
“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
“……”
“既然根本不了解他,认识的时间也很短暂,你又为什么喜欢他,凭什么喜欢他?”
最后这个问题已经有点无理取闹,但伊莱恩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有怎么样的过去,可是我喜欢他,想了解他,比起他的过去,我更在意他的现在和未来。”
文图斯仍然端着那个空空的杯子,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伊莱恩没有退缩,抬起头与他对视。
好半晌,他才低声开口。
“如果早几年的话,也许真的可以,但他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时间了。”
他给伊莱恩讲了个故事,关于维奥列特的过去,也是他的过去。
许多年前,这一带最大的城市既不是溪谷城也不是冰棘城,而是一个叫做梅特伦的城邦。梅特伦坐落在刺梅山下,在层层刺梅的掩映下像个世外桃源,不仅风景优美,而且有丰富的文化积淀,是北方最发达的城市,也是北方边塞最大的补给点。
而维奥列特曾经是个对音乐充满热情和憧憬的年轻人,他独自一人旅行到梅特伦,因为一个浪漫的误会认识了城主的女儿格莱西丝,两人开始私下约会。格莱西丝是梅特伦最美的女孩,她的父亲将她视为自己最得意的珍宝,认为她必须嫁给配得上她的年轻人——在北方八城中,他最中意溪谷城的文图斯,于是为他们定下了婚约。
“那是个错误的决定,而我当时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做了人生中最坏的一个选择。”文图斯说。
发现格莱西丝和维奥列特在恋爱时,他非常气恼,认为格莱西丝的行为是对他的羞辱,甚至想了个馊主意去对付维奥列特——他从安杰丽塔的房间里偷了一本书,并且瞒着所有人,用书里的法术召唤了“能实现召唤者一个愿望”的使魔。
然而那本书并不是用通用语写的,他当时的学识并不足以让他真正读懂,施展的法术出现了错误。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召唤出来的既不是他想要的“一次性使魔”,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溪谷城一带的地域神海登伍兹。
但他没有发现这一点,海登伍兹也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地域神听他诉说了自己的愿望,本着无聊中找点乐子的心态先去看了维奥列特和格莱西丝,却被格莱西丝的美貌迷倒,生出了占为己有的心思。
海登伍兹本就不受文图斯约束,自然也用不着真的听从他的命令。他抛下文图斯不管,以地域神的身份先去向梅特伦的城主,也就是格莱西丝的父亲提出了自己的意愿,表示想娶格莱西丝为妻。虽然海登伍兹不是从出生起就具有神格的正神,但他是这一带的地域神,能够影响梅特伦的天气甚至其他因素,要摧毁一个国家也是轻而易举。为了梅特伦臣民的安危,城主也不敢激怒他,只好去问格莱西丝的意见。
格莱西丝当然很惊讶,她从不打算嫁给文图斯,也不愿意和别的她父亲属意的年轻人在一起,事实上,当时她和诗人的感情很好,已经做好准备跟父亲说维奥列特的事了,却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海登伍兹。
她不想为难自己的父亲,于是找到在王宫做客的神,当面拒绝了海登伍兹的求婚,又私下对自己的父亲说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是文图斯,而是一个吟游诗人。她愿意放弃梅特伦的继承权,并且已经和对方约定一起去旅行,所以不能接受海登伍兹的求婚,也不能履行和文图斯的“婚约”了。
一向性格柔软得像白苇的格莱西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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