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仓皇_Your唯【CP完结】(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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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飞卿要去沙场点兵时,安国侯是不太放心的,他差一些就想从牢狱里面跑出来自己干了,想了想,给宁王飞书,让鲁鼎盯着。

  安国侯到此刻仍有些私心,想着若真要干仗,或许也能让陈飞卿一仗成名,先看一看,若实在是摊烂泥他再出马。

  陈飞卿没给他这个机会。

  至于傅南生那一通搅和,虽然令得天下大乱,但也算是摆了一道漠国与其他的大小邦国,如今被迫天下太平。

  那些地方不比中原富庶,恐怕不知得多少年才能回过生气儿来。何况漠国国王早被宁王安插下的棋子所杀,此事推到大王子身上,大王子又在仗中不知被谁所杀,如今已经是一贯与中原交好的小王子主掌漠国。

  江南就更好说了,照皇上原本的计划是要逼着姚家将犯上作乱的事摆上台面来,后来水搅得太混,反倒更容易办了。

  太后得知之后,大病一场,如今病愈,倒也看开了,什么都不再管。

  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也都逐一处理干净。

  宁王道:“虎毒尚且不识子,你为了权势地位不在意他人感受的嘴脸倒是从未变过。”

  安国侯道:“我原本以为只有陈飞卿他娘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宁王原来也眼巴巴将自己当成了扯带孩子的妇人?”

  宁王气急反笑:“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就要没儿子了。”

  安国侯被戳中痛处,拂袖走了。

  宁王一时之间没能够寻到陈飞卿,便只好先入宫,没说几句便有些忍耐不住,道:“皇上不应该告诉飞卿那事的。皇上比谁人都更了解飞卿,以飞卿的性情,很难令他不去再管傅南生,原本他应该已经死心了,如今他知道那事本就心软,傅南生还疯了,虽然不知是真是假,飞卿却一定是要将所有的责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或许此生都不能释怀。”

  傅南生疯了。

  傅南生是在最后一仗城破时被人生擒了的,据说当时他正在杀人,被杀的是那个苟珥,他一贯以来极为亲密的同伴。

  他还疯在另一件事情上面。在最后一仗前,傅南生救了两个人,皇上与白千草。

  皇上差一些不能明白傅南生究竟在想什么,离去前问他:“你莫非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也是个懂得布兵作战之人?”

  傅南生微笑着道:“当然就是如此。”

  皇上却又认为不是如此。

  傅南生道:“此事不必和陈飞卿说,就说是靠着你真龙天子的本事降服了敌人的看守,自己跑了走。”

  皇上一怔,望着他,忽然有了一个揣测:“你难道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飞卿——”

  傅南生道:“当然不是。”

  皇上已经不信他说的话了。

  及至后来战终,皇上越发的认定了这个揣测,并在万事大定之后,告诉了陈飞卿。

  陈飞卿便失踪了。

  皇上朝宁王笑了笑:“朕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朕又想起皇叔,便改了主意。像皇叔这样的死心,还真是不如不要。”

  宁王端起茶盏,默不作声地喝。他虽曾让陈飞卿何时都信任皇上,可他自己是不信的,若说世上还有可信之人,他只信陈飞卿。

  安国侯有安国侯的算盘,皇上也有皇上的打算。当日皇上身子不好,倚重陈飞卿乃至于安国侯府好过倚重太后母族,而如今身子大好,安国侯府的风头就显得太旺了。

  皇上是故意将那样明知不该说的猜测说给陈飞卿听的,毕竟飞鸟已尽,良弓便要被藏。

  皇上关切地望着宁王:“朕不该多管这些,可今日忍不住再劝一劝你。父皇临终前对朕说,他极为后悔当初那样待你——”

  宁王放下茶盏,垂眼道:“当年之事与先帝无关,他也并无责任一定要劝阻臣,臣也不想再提。”

  皇上摇了摇头:“可你的心中却始终无法忘怀,你还有许多年,都要这样?”

  宁王再也不说话了。

  皇上无奈道:“罢了,在感情之事上,还真是没有一个愿意听朕话的。”

  宁王笑了笑,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两人又说了会儿关于朝政的事,宁王便告退了。

  他离去后,皇上埋首案桌上写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写完了,他也累得不行,搁下笔,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那日的战场之上,只不过骑着高头大马、风姿飒爽的人不是陈飞卿,而是自己。

  宁王最终是在京城郊外的一个香火暗淡的庙里找到了陈飞卿。

  陈飞卿见他来了还有些惊讶,以为是自己告假前没将事交接好。

  宁王道:“你做得都很好。”

  陈飞卿便笑了笑。

  宁王问:“傅南生的事想出头绪了吗?”

  陈飞卿摇摇头。

  宁王道:“你其实有主意了。”

  陈飞卿在他的目光中逐渐地怅然起来,许久才无奈地道:“知我者,宁王叔。”

  宁王看着他仰面去看殿里的佛像,问:“你信吗?”

  陈飞卿道:“宁王叔你教我的,神佛无所谓信或者不信,那只是让人静思己过的意象。我并非避世,告的假到后天,满了我就下山,如今只是觉得这里宁静,好内省。”

  宁王道:“本王此生若说有遗憾,大概便是遗憾你非本王所生了。”

  陈飞卿鲜少听他这样说笑,忍俊不禁:“我小时候确实希望过是你的儿子,心想着你不会打我。”

  “那也说不一定,你小时候比如今顽皮捣蛋多了,若不打,说不定也没这么成器。”宁王叹了声气,“世上之事往往如此,很难说得清因果。”

  陈飞卿点点头,深以为然。

  宁王又道:“我知道你重情义,然而你已经仁至义尽,就不能太苛刻自己。本王说这话显得不太恰当,但正因为本王亲自历过相似之事,所以比旁人更明白你的处境。傅南生一错再错,无论他是为了什么,你都不该跟着他一错再错了。”

  陈飞卿长长地叹了一声气:“不一样。傅南生是为了我才犯下这样的错。”

  宁王道:“你自己心里面很清楚,傅南生即算是为了你才这样做,此事也与你无甚干系,你根本不知道此事,也根本不愿意领他这份情。”

  “我知道。”陈飞卿道。

  “那你便应该——”

  “叔。”陈飞卿忽然道,“我只是忽然发现很难。”

  宁王一怔。

  陈飞卿稍稍低着头,看屋檐上的水落在地面,轻声道:“知行合一,我以前以为是很容易的事,知道一件事的对错,知道该怎么做,就要那么做,我觉得十分容易,如何还能当个道理来说?但如今我发现,我做不到。”

  “你说得一点没错,我根本不领傅南生的这个情,也不必要领。他犯下的罪也不该被原谅。但是我心里很难受。”陈飞卿眼中水漉漉的,“我忍不住觉得,我该和他一起认罪,而且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和之前一样斩钉截铁地认为他该死。他若该死,我却仍然欺世盗名地活着,我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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