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至此,这件事便尘埃落定。
夏溪与周介然出门,刚刚迈下派出所的台阶,夏溪立刻怂了一截:“周总,周先生,对不起。”
周介然:“……”
夏溪说:“刚才那种情况,我觉得说‘周总,走吧?’特别特别没有气势……”
周介然:“……”
“同理,‘周先生,走吧?’也特别特别没有气势……”
周介然:“……”
“呃。”
“叫‘介然’没事。”
“啊???”夏溪想:这是什么进展???
“随你。介然,然,都行。”
“不不不,还是‘周先生’。”
“也随你。”周介然看着夏溪,突然道:“那个,那事成的案子……”他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刚才夏溪讲到“公理”时的样子十分动人,并不像是会帮狮城集团的人,而在平时,比如为了所谓气势直接叫他“介然”那时,又意外地有点可爱。
没有想到,夏溪却说:“别提。”
周介然顿了两秒,颔首:“好吧。”
“那就这样,那天的事,再次感谢,非常感谢。”夏溪说:“拜拜,回见,我叫个车回去律所。”
“我——”
“不用送不用送,”夏溪忙道,“被人看见不好。”
周介然点点头,不再坚持。
见周介然仍然拿着已经没有了奶茶的空玻璃杯,夏溪提议:“周先生,那边有个小垃圾桶,杯子给我,我去扔了。”
周介然犹豫一秒:“算了,我自己扔。”
“???”夏溪觉得奇怪,“我也要扔,一起就好。”
“算了。”
“哦……”周家二少喜怒无常,夏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穷人,还是不要妄加揣测。
她不知道,周介然将杯子直接带回了家,用水冲了,端端正正摆进柜子。周介然觉得,好好的玻璃杯,一次就扔太浪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节俭是好品德,再富也是一样。他绝不是出于其他原因留着。
……
回到律所之后,夏溪意外收到谈芊芊给她发的微信——那个父母去世之后,房子除她之外还有七个人有继承权的姑娘。
谈芊芊发了段语音:“夏律师,我想问个问题——遗嘱可以伪造一份吗?我爸我妈真的讲过房子、存款全都给我。”
“……”夏溪想:这傻孩子咋想的啊,律师怎么可能语音指导造假。她将手机凑到唇边,“不可以。”
“那,口头遗嘱,也是不行?”
“不行。”夏溪回答,“立遗嘱时直接公证是最好的。立遗嘱人可以去公证处,公证员也可以到家里来,公证费也不高。没有公证的话,如果能有立遗嘱人亲笔签名的书面遗嘱,也可以,走法院。随便一个亲戚提起民事诉讼,你把遗嘱拿出,法院作完鉴定就会做出判决,也一样有效力。如有录像或者录音以及两个以上符合要求的见证人,也能拿到法院判决。至于口头遗嘱……必须是在军事行动、意外事故等等危急情况当中发生并且有两个以上符合要求的见证人才能起效,而且危急解除之后立即失效。你这情况,很难拿到。”
“哦……”
“怎么了吗?”
提到这个,谈芊芊十分不耐:“我马上就飞加拿大,可是外婆还不知道妈妈去世的事!!!舅舅害怕刺激外婆,总是讲要一点一点透漏消息……可他那个‘一点一点透漏消息',也实在是太慢了吧!第一个星期说,蓉蓉生病,第二个星期说,蓉蓉生病有点严重,第三个星期说,蓉蓉生病十分严重……这得猴年马月才能讲到‘去世'???”
夏溪心里感慨,然而语气却十分冷:“这些具体操作,你们家人自己商量。”
“气死,”谈芊芊又道,“其实舅舅想多,外婆根本不会伤心。之前她总说恨我舅舅,也说恨我妈妈,抱怨子女不孝,对她照顾不周……还讲什么,当初不应该生舅舅妈妈这俩孩子,又喊着要断绝母子母女关系……脾气怪得要命!!!对了,外婆也根本就不关心妈妈,夜里总有这事那事,让妈妈照料,冬天说她想吃啥啥就叫妈妈去买,也不管天寒地冻,根本……就不心疼。”她也有点讨厌外婆,谁能说,妈妈的病,和她总被叫醒、总被使唤、总是生气……完全没关系呢?
“……”
“总之,还得告诉外婆,让她知道,是吧?”
“是。”
“好吧,谢谢夏律师。”
“不客气。”
……
关闭微信之后,谈芊芊琢磨了下,决定不管舅舅,自己去告诉外婆!
她想到做到,跑着去了最近的地铁口,一路来到外婆家中。
外婆曾经非常温柔。谈芊芊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外婆给她做吃的弄喝的,带着她写字、画画,也给她讲很多故事,然而自从得了严重的老年关节炎、不能下地,她性格就越来越怪,好像憎恨一切一般。
一进屋,谈芊芊便发现她的舅舅正在“一点一点透漏消息”:“妈,蓉蓉那病,有点不好……医生说,要做准备……”
外婆用力睁开有些浑浊的眼:“到底是什么病?蓉蓉她怎么了?我说蓉蓉最近怎么都不来了……”
“哎,蓉蓉是什么病,讲了您也不懂,不要问了,总之……”
到了这里,着急卖房出国的谈芊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冲上去:“外婆,蓉蓉已经过世了!!!”
舅舅震惊地看着。
“外婆,您听着,我妈,蓉蓉,已经过世了!!!”谈到妈妈,谈芊芊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舅舅不敢讲,我来讲,妈妈三个月前就已经过世了!!!”
她也不管什么“委婉”,反正,外婆今年96岁,已经十分糊涂,之前也对妈妈没有丝毫关心,天天嫌弃不够孝顺、不够贤惠……还要解除母女关系,这回,自动解除了呢!谈芊芊不觉得现在只想自己的外婆会难过。
外婆看着谈芊芊,十秒钟后终于明白对方说的全是真的,紧紧闭眼,泪水顺着脸颊上的苍老褶皱不断流下。
“外婆……?”
外婆哑着嗓子:“为什么老天不带走我,要带走她。”
谈芊芊:“……”
“让我死,让她活。”
“外婆……”谈芊芊觉得有点触目惊心。胃沉甸甸的。那似乎能实体化的悲伤无端增加许多重量,一种与肉体相分割的情感压在谈芊芊的五脏六腑,她几乎能看见它漆黑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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