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云安居’项目,亏本风险很大,不亏本也没利润,吃力不讨好。”
“哦……”
“他们觉得‘周介然’过于理想化了,对于‘利润’远不及我父亲贪婪。”
“……是。”“豪宅”永远利润最大。
“有不少人认为……迟早要出事情。”
“出事情?”
“也有一些人说过,这次龙山装修、尚材板材的事,就是一个开始。”
“为什么?!”提到这事,夏溪可跳脚了。龙山装修、尚材板材,可是她在打官司!!!
“一般没有人会因为不确定的问题延期交房,毕竟需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而且,现在地价动辄四五十亿甚至七八十亿,‘快速周转’才是生存法宝。也就是说,快速实现销售,才能降低风险,过去那种滚动开发方式已经不再适合行业。但是……过于重视质量,尤其还是中端房子质量,会拉长从付出成本到收回成本的周期。”
“……”
夏溪想:原来,这就是近些年房子质量问题频发的原因吗?她这两年来打了无数房子质量维权官司,但她从来没有从房产商角落考虑深层原因。
“很多股东觉得……我过于苛刻。只是,我是清臣总裁,只有我有权利作出最终决定。”周介然垂下眸子,似在思考什么事情:“他们认为我太年轻。说不定……真的太年轻。”
夏溪有点惊讶地注视着对方。
这是周介然第一次坦露心事、诉说压力——此前对方都是黑超特警、噼里啪啦、酷到不行。
原来,对方也有这种问题。
过去,她不曾知道他的矛盾,不曾理解他的理想,不曾支持他的选择,现如今……不再是了。
周介然的睫毛很长,好像一双蝴蝶翅膀。
他在夕阳当中,整个人在发光。
夏溪胸中有种情感横冲直撞。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了对方。
只是,面前的这个人,她夏溪,是绝对得不到的。
她有两亿竞争对手。
所以,是绝对不可能的。
窗外晚霞颜色绚丽,好像是一幅水彩画。然而云也格外地多,难免显得有些杂乱,仿佛作画之人不小心将画布都涂满了。红色、橙色、金黄满溢在眼瞳中,绮丽的景象竟让人感觉热烈得过分了一些。
“周介然。”夏溪抬手,想碰一下对方胳膊,却在关键时刻又攥紧了手指,“年不年轻,我不知道。但是,我认为……我个人认为,人这辈子很短,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要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才能不枉此生。不要到了最后懊悔,想:我当初为什么没有那样做呢?那就晚了,没机会了,会变成终生之憾。”
“……”
“当然,你要对股东还有员工负责。可是,他们比你聪明?那倒不尽然吧。我想,你可以更相信自己,毕竟一直……那么耀眼。我是觉得,房子是最昂贵、最重要的东西……以后消费者会选择可信赖的公司。如果清臣想要长久,不能只看眼前利润。这并不矛盾,相反,你为社会做过事情,社会也会惠泽于你,越黑心越赚钱的时代过去了。唔,当然,我并不认识他们,只认识个你,也许讲话会有偏颇。我能想象得出你过去这些年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工作,所以,从我的角度来讲,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
“至少龙山装修、尚材板材的事,”夏溪又说:“想要看你热闹的人只能失望——我会替你拿到
赔偿。”
“……”夏溪眼睛一直水灵灵的,周介然能看见自己。他发现,夏溪眼睛非常漂亮,有自己在其中的时候更是漂亮。
夏溪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脑袋整个麻了,眉骨上边还有点痒,伸手抓了几下。
周介然看着看着,低笑一声:“你眉毛的妆花了。”
“哎?”亏她进门之前还补了个眉毛。
周介然不好上手,看看桌上只有非常薄的宣纸,提起刚刚洗好的笔,说:“别动。”
“……???”
接着夏溪便感觉到,还带着一点点湿的毛笔笔尖在她眉骨上方轻轻抹了几下,擦掉花了的妆,让她无端便想起了古时候为妻子画眉毛的张敞。当时长安还传张京兆为眉抚。笔尖软软的,一直撩拨到她心里,从眉毛到五脏六腑酥酥麻麻。
夏溪简直傻了:“周……周介然……干……干什么……”
“没事。”周介然放下手里的笔,看看天色,“不早了,你该走了。”
“嗯……”
周介然将“情”字夹在摊开的那两页中间,合上书递给夏溪:“想看采访的话,回去再仔细看,不用着急。”
“我……”夏溪刚想说“我没想看”,就在周介然的目光当中住嘴了。
那眼神分明是“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夏溪穿上羊毛大衣,有点不舍地下楼。
一边走,一边随口聊天:“我本来以为你会和你父母住在一起。”
“嗯?”
“还想会不会看见你的爸妈。”那俩也是风云人物。一个一手缔造清臣帝国,一个是上世纪知名歌手——夏溪的妈特别喜欢周介然的妈。
“想见他们?”周介然说,“以后再见好了,有的是机会。”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间见,想怎么见就怎么见。
夏溪:“……???”
第37章 装修(十六)
龙山装修尚材板材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夏溪所代理的余震那个案子率先开庭。
余震是萧雅老板,将房子赠与儿子之后四年忽然发现儿子不是亲生, 想取消赠与。正常来讲, “赠与”只有一年的撤销权,但是夏溪认为, 赠与过程存在重大误解, 打到法院赢面很大。
余震当然更想私下解决问题,可是, 他的儿子余同才只有十六岁,面对“父亲”“归还财物、恩断义绝、分道扬镳”几点要求, 根本不能接受, 很激烈地反抗, 尤其在他得知“父亲”还要起诉母亲、要回这些年的抚养费用之后,更是情绪崩溃。在余同眼中看来,养恩大于亲恩, 这么多年感情不能说没就没。最后余震没有办法,只好委托夏溪提出诉讼。
因为此案涉及隐私, 夏溪申请了不公开的审理。
庭审过程当中,夏溪没有遭遇任何困难。
余同没有律师,自己又是才十六岁, 站在被告席上眼神十分茫然,仿佛一只被抛弃了的流浪狗,漫步于滂沱大雨当中,毛发混合着泥、到处打结, 一头一脸都是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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