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金霖夺过来一口喝了。
“我不是要赖着你,只是我一个人闯荡江湖,又没什么本事,我觉得你什么都厉害,就想能与你做个伴,必要时也能护我一命。一路上我一定待你好。”钟白说的情真意切。
金霖别扭地别过头:“我周身是毒,你敢跟就跟,不过别想着我能护你。”
“我敢的。”钟白笑得好看。
“再倒一杯。”
也是金霖傻,那时候的金霖以身试毒,各种毒都往体内放,功力未到高深境界,还不能收放自如地控毒,凡近他身五步之内的人就有可能染毒身亡。钟白跟了他三月有余反倒越发精神饱满,他也觉察不出。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钟白一身好医术甚至胜过自己的时候,他早就连称呼都换了,从“喂”到“钟白”到“阿白”,什么都晚了。
早就离不得,分不得。
再后来,江湖上多了两个入队出双的少年郎,一个害人,一个救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他们倒是过得惬意舒爽。
泛舟阅山,舞剑抚琴,下棋作画。日交游,夜交欢。
少年情义最无暇。
仗剑负琴,青山遍踏。
钟白和金霖以为他们能这样过完这辈子。前半生游历尘世,后半生便寻一处山谷,傍水搭一间茅草屋,再寻一两个徒弟传授一身功夫,这样,也便是一生了。
可时间总是太快,匆匆又匆匆,一切缱绻都入了画。
金霖毒发了。
他练的功太毒太狠。他的一身术士都是用毒堆起来的。等钟白要他停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会死。
金霖救不了自己。钟白也救不了他。
再后来钟白像是疯了一样天天夜以继日的寻药,研药,寻药,研药。整个人快速枯败了下来,甚至比金霖看起来更像将死之人。
可是所有新药全部石沉大海。
金霖拿着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逼钟白放弃。良久,钟白转过身来抬头看金霖,满脸泪水。
钟白却对着金霖笑了。
“我们一起死吧。”
金霖把钟白狠狠地揉在了怀里。“好。”
那日以后,钟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日日拉着金霖的手出门,看山,看水,看世间每一刻有金霖陪伴的花鸟虫鱼。傍晚再一起回来,金霖给他抚琴,他就站在溪水边看着他。
一起生。
也一起等待死。
金霖毒发的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钟白都会寻了一个借口提前走开。金霖不想让他看到的,他就不看。每次金霖在屋内打滚痉挛,钟白就坐在门外地台阶上发抖。
等到里面没了动静,钟白就起身,若无其事的进屋,说一声:“今天又来晚了,你也不等我一起睡。”
很多次半夜金霖疼的睡不着在床上闭眼忍痛,钟白突然醒来去,附身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才放心地又枕着金霖的手睡过去。金霖睁开眼睛,心里像是被人拿了刀在绞。
最终金霖还是骗了钟白。
他舍不得钟白跟他一起死。他一生唯一一次对钟白用毒。这毒绝不会损害身体一分一毫,却能让钟白失去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永不可逆。
(三)
命运总喜欢捉弄人。
有情人不能终老实在是一件太过稀松平常的事。
金霖独自一人想寻一处去处等死,却意外被一潭泉水克制了毒性。
金霖发了疯一样回去寻钟白。钟白早就不见了。等再有钟白消息的时候,世上已经有了圣医门。
金霖没死。钟白却再也记不得他。多可笑。
金霖没有去设法唤起钟白的记忆,一个是不可能做到。另一个是他根本许不了钟白一个长相伴。
金霖不知道那一潭水能救他几时,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他随时会死。又何必再去招惹钟白呢。
金霖一夜白头。
再后来,圣灵山下多一处医馆。
冬去春来。
月盈日衰。
金霖在山下抚琴整整二十年。
何为长劫——
阴错阳差借来二十年。
二十年。金霖没上过山。钟白从没下过山。
曾言与君天下济,而今白首故人稀。
等不来的故人,那就算了吧。
(四)
“你毒多少人,我便为你救多少人。定不让你造一个杀孽。若你入了地狱不入轮回,我与谁死同处,生同游。”
那一夜山顶,地面草很干,也很软,没有风,没有月亮,满天星辰闪闪烁烁,金霖躺在钟白旁边,紧紧挨着,仰面望天。钟白说这话的时候金霖转过头看他,钟白的眼睛里映出一片星光。
夜空星辰亮整夜光,如同少年不知岁月长。
《说书》篇——【完】
☆、《上邪》(Bg全一篇)
我从小就喜欢一个人。
竹马绕青梅。
我原以为她远不及我的江湖重要。
于是我对她说:十年,我会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剑客。
她不悲不喜,只问我:你可知道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我不答。
她又问我:你可有命回来?
哪个少年不风流!我自是意气风发的说我一定能!
她终于笑了,问我:可要我等你?
很多年后,我一直在想,当初说一个“要”字怎么就这么难?
说好的十年,七年我就回来了。
带着一身伤疤的勋章,我高闵,离“最富盛名”还有些距离,却也算是江湖上一个排的上名号的剑客了。
只是沾染了一身是非,见惯了恩怨情仇,我开始惜命,渴望安定,我开始一夜夜想起那张青春灵动的脸。
我想起她对着我笑的可爱又纯净,说:可要我等你?
我恨不得立刻把她娶回家。
第二天天微亮我就启程了,心里满满的甜蜜和畅想。
近乡情怯。
临到门口我突然害怕。我从没想过她或许已经不再等我。或者她已嫁做人妇,儿女成双。
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清纯干净的阿芝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风尘浪荡人。
再见面我以为是河畔,是树下,是门前,最后却是我去青楼寻她。
我仿佛认出不来。
眼前的人美目巧笑,嘴唇艳过日落,一身风情摇摇晃晃。
她问我:官人,可要点我?
——我来赎你回去。
她笑的令人动情,却说:莫说玩笑话,本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散尽千金就能睡。
——阿芝,我回来了。
她却转身走了:我唤做蝶衣。
我掏出所有钱财,乐的老鸨花枝乱颤:别说这一晚,今天这一天蝶衣姑娘都归你!
于是,我带着阿芝走出了青楼。我带她去了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一路上,阿芝不说一句话,倒是我,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日落西山。
我把阿芝带到七年前我离开的那片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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