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杨烨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垂着眼睛淡定地说:“我自己照顾了自己二十几年,不也一样活过来了。”
“那你吃饭……”
“我会做饭,饿不着自己。”
金钰实在找不到借口继续赖着,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杨烨歌的休息室。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杨烨歌一个激灵,捞起毯子裹在自己身上。
果真谁也不能相信!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林正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吗?他真是脑子糊了才会相信徐子琰的鬼话!找什么助理?还是自己照顾自己最安全,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相信!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白淡的天色发呆。
徐子琰在国外啊……
难怪哪里都找不到他,原来出国了。
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了。
他用单薄的胳膊抱紧自己,额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团成一个虾米。不知为何腹部忽然钻心地痛起来,像有一条虫子在里面翻搅似的。
***
“从影像报告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估计是夏天常见的消化不良,如果觉得特别疼,有可能是心因性的,你最近有没有精神紧张,或是压力过大的情况?”
杨烨歌看着医生的脸,点了点头。
医生斟酌了一下,说:“先给你开点酵母片吧,回去注意调节情绪,不要吃辣的和凉的,不要喝酒,没事的时候嚼一点烤馍片,可以养胃。”
“好的,谢谢。”
从医院出来,杨烨歌仰头望着灼热的太阳,后颈如被芒刺一下一下地扎着。
心因性的……
那就没办法了啊。
成华总经理得知杨烨歌身体不适,派助理梁杰陪他到医院看病,还安排了专车。没办法,陈攻闹出睡粉丝事件,虽然最后咬死了没承认,依然闹出很大的负面影响,无论如何也得冷藏他几个月,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杨烨歌自动晋升为森湖一哥,受到了非凡的重视。
成总给艺人部经理下了死命令,绝不允许杨烨歌再出任何问题。
“杨哥,没事吧?”梁杰一脸担忧,撑着黑色的阳伞迎上来。
“没事。”杨烨歌给他看了检查报告,刚才打过止疼针,肚子基本上不痛了,但是浑身脱力,梁杰扶着他上了保姆车。
走到半路,杨烨歌忽然问梁杰:“你能联系上徐总吗?”
梁杰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我也很久没见徐总了,他辞职那天,我打过他手机,打不通,后面就没有再打,也不知道有没有开过机。”
杨烨歌苦笑着摇摇头,他每天早午晚三遍地打过去,至今为止全是关机。
晚上十一点四十,杨烨歌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开灯,开电脑,拿吉他,进直播间。
止疼针的效果似乎过去了,肚子又有点疼起来,他睡不着。
“大家好,我又来了。”他有些疲惫地冲摄像头挥挥手:“很晚了,但是忽然想上来唱首歌,我是不是有点任性啊?”(笑)
他调整好姿势,拨弦,紧跟着,人声幽幽飘出——
“你是我梦里陌生熟悉与众不同
你是我梦里幻想现实不灭星空
眼睛彩色是你黑白是你
低落欢喜有始不见终
你是我梦里失去得到欲望失宠
你是我梦里迟疑果断思想牢笼
耳朵沉默是你呼啸是你
分裂退化脚底悬空……”
后面本该接着唱副歌的,但是杨烨歌忽然忘了词,于是即兴加了一段吉他SOLO,待脑子清明了些,后面的歌词终于跳了出来:
“你是我梦里孤寂热闹来去匆匆
你是我梦里虚妄真实午夜霓虹
胃里苍凉是你炙热是你
填满掏空会不会不同……”
又卡壳了……
他状态很不好,有点懊恼为什么要心血来潮上直播,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他和徐子琰已经整整十七天没有见面了。十七天的沉默不语,就算一滴水那么大的误会,也要变成一片汪洋了吧?
大概没有和解的希望了。
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遇见。
深夜直播,观众并不多,只有零星弹幕刷着“烨歌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差,心疼……”“快休息吧,不要唱了。”……
他突然想哭,低着头不敢正视摄像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拨弦和唱,声音有些沙哑。
“你是我三十九度的风风一样的梦
汇集失散感受在消融……
梦里你是梦越梦越空
越空越爱做关于你的梦……”
一曲结束,原地静坐一会儿,抬头冲摄像头笑了一下,用细微的气音说:“生日快乐。”
然后便拉了直播间的闸。
钟表的时间刚好卡在午夜零点,嘀地响了一声。
徐子琰的生日到了,29岁。
北欧海岛,布满乌云的天,夏季白昼漫长得令人窒息。
徐子琰的时间,比杨烨歌慢六个小时。
放眼望去,覆满绿色的山崖与灰蓝的海平线交织成一幅绚丽的图景,几只海雀停在他身边啄着他撒在那里的鸟食。
方圆二十里内只有自己一人,天地空阔而寂静,耳朵里充斥着的,只有哗哗海浪声。
手表显示下午六点半,徐子琰坐在湿润的岩石上,悄悄地打开了手机。
叮叮咚咚……一串串祝福短信涌入,他看着一接一条摞起来的生日快乐,轻轻解锁,一点一点地翻到最后。
没有烨歌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眼角泛红,头发如鸟窝般凌乱。
身体又开始不听话地难受起来,呼吸紊乱,他大口喘着气,抖索着手关了机,闭上眼静气凝神。
过了很久才觉得好一些。
杨烨歌一早起来,收拾屋子,清空冰箱,打了盆水来了个大扫除,然后依次关掉水阀、电闸和天然气开关,最后用白布将家具电器一一蒙起来。
衣服和生活用品装了两个大行李箱,吭哧吭哧地拖到后备箱里,发动车子开走。
他开得很慢,很久才到达目的地。
白鸟湖畔,瑞香园别墅。
他沿着屋子转了一圈,倒车入库,然后步行走进屋子。这里提前找家政打扫过,窗明几净,木地板带着一点清洁剂的余味,他沿着走廊逡巡,挨个房间开窗户,带脚的老式家具安静地卧在地板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
瑞香园是千川一带比较早的高档住宅区,十八年前庄帆问鼎金鸟奖影后,便买下了这处房产,带着孩子,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兰桂园的电梯洋房也是庄帆买的,只是产证写了杨翎的名字,她离婚时决定回美国,房子处理起来太麻烦就都没要,杨翎当时内疚得厉害,也不好意思要,便将绝大部分财产都赠与了庄帆,自己基本净身出户。鹬蚌相让,庄帆考虑了一秒钟,便将两处房产都转到了刚成年的儿子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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