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搭话的女人就笑笑:“你俩是同学还是兄弟啊?感情真好。”秦渝把头转向车外,车开的很快,路上的行人、建筑很快就模糊了,仔细听,还能听见日光照在柏油路上滋啦作响的声音,好像小时候秦母在家里炒菜,油刚刚下锅的那一瞬间,听的人心里发颤。
快下雨吧,秦渝想。
第17章 愤怒
方安静的家在闹市旁边的一个胡同里。两个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直接从车站打了出租,领路的司机操着当地的方言跟两人唠嗑,换做平时的柯庭云,伸手不打笑脸人,怎样都会跟着聊几句。但他今天全没这个心情,全程趴在秦渝的腿上装睡。
下午近三点的时候两个人找到了方家。开门的是方母,身材有点胖,看起来很和气,听到柯庭云的自我介绍,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就是安静说的那个朋友哦?”
她把两个人让进屋,屋里很空旷也很干净,电视在开着,不过声音极小,只能听到空调呼呼作响的声音。沙发上还放着一沓刚刚叠好的衣服,怎么看都是岁月美好的样子。
这时里面的卧室咔哒一声从里面拧开了,跑出来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胖乎乎的,剪了个齐刘海,看见家里来人了,也不认生,但也没打招呼,直接绕到方母的身后去够电视机上的铁皮盒子。
方母就一边把他往后拽一边招呼着两人:“坐吧坐吧。”她说:“安静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上个月就说自己头疼睡不着,整盒整盒的吃安眠药,我白天上班,下午还得接孩子,也没看住她,结果上周就出事了……”
柯庭云已经从短信上知道方安静是安眠药自杀,他不相信网络上那么乐观向上的女孩子会选择轻生,现在对方母这个镇定淡然态度也有点怀疑:“我能去她的卧室看一看吗?”
方母似乎有点诧异,犹豫了几秒才有些不愿意地点了点头。
方安静的房间还小,只有一张桌子和床,二者之间的空隙如果来的是大分,估计就都挤不进去。桌上干干净净的只一张黑白照片。柯庭云知道那就是方安静了。
秦渝看到床上放了一堆男孩的衣服和书本,心想,人才去世没几天,这房间就挪作别的用途了,看来真是人情淡凉薄如纸了。
柯庭云看着照片里微笑的女孩,两个人聊天的那些片段,一幕幕从他的眼前闪过,走马灯一样。柯庭云迷迷茫茫地想,那个时候,方安静在想什么呢?
她说:“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不想上学。”
对方明明是告诉过自己的,可自己却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柯庭云从没这么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吝啬,吝啬于一句安慰的关心的话,吝啬于去回报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真是太恶心了。
不一会方安静的养父——一个身材高大神色萎靡的中年人——回来了,动静很响。他看见柯庭云和秦渝,只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秦渝问他能不能去方安静下葬的地方看一看,中年男人并不理,只是掏出打火机开始抽烟。方母皱了皱眉:“别在屋里吸烟,小虎在呢。”又和秦渝说:“太晚了,明天再去看吧。”秦渝察觉了方母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方母已经转身准备去厨房了,这是一个赶客的信号,秦渝:“那我们先回去。不过不知道她生前有没有什么东西方便留给我们做个纪念,可以吗?”
方母似乎有点不耐烦的无奈:“哦,可以可以。她屋里有个日记本,粉色的,你们去找吧。”
秦渝在床边看到了方安静的遗物,很少,只有几本书一个相机,最上面的是一个设了密码的日记本。方母抱着男孩在门口盯着他的动作:“她留下的,本来她爸爸说要给烧了的,但我觉得这孩子也狠心,走了也不给我们留了话,就把它给留下了。”她叹口气:“我们也不知道密码,就这么放着了,可现在看到它也难受。”
她怀里的男孩挣扎着要下地,被方母搂住了,才不情愿地消停下来,问:“姐姐去哪了?”
这似乎戳中了方母的伤心处,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近似于“悲伤”的表情,背过身子搂着男孩去客厅了。
秦渝按照方母说的试了方安静的生日和学号,都不对。想了想问柯庭云:“她有喜欢的明星或者数字吗?”
柯庭云回忆了下:“有的。”
是个叫盛显的十八线小明星。秦渝用手机查了下他的生日,一输,果然对了。秦渝扯了扯嘴角:“这么明显的密码都猜不出来,看来你对她的了解比她家里人多多了。”他要翻开日记本,又犹豫了一下,看了柯庭云一眼:“要不,回去再看?”
柯庭云知道秦渝是担心自己看到了日记本里的内容伤心,他摇摇头,从秦渝的手里把日记本抽出来。
秦渝无声地叹了口气,夕阳西下,把窗外染得一片红。一点点的微光落在窗沿上,在破旧的书桌上映射出了一块光点。他出神地看着窗外,心想:如果方安静还活着,是不是每天都这么看着夕阳呢?
他看柯庭云一页页翻着日记本,他和方安静并不熟悉,不愿看别人隐私,就轻轻关了门走了出去。那中年男人等在门外,看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秦渝看他欲语还休,耐着性子问他:“叔叔有事?”
中年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卧室门哐当一声,柯庭云出来了。秦渝看见他双目赤红,嘴唇都泛着惨白,心里就先咯噔一声。柯庭云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睛又酸又涩,转眼看见那男人,顿时觉得肮脏恶心,仿佛有人在自己胃里打了一拳,嘴里都泛出了一股子酸味。
秦渝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就见柯庭云一跃而起,如同小豹子一样扑到了那人身上,抬起拳头就揍。秦渝不是第一次看见他打架,知道他下手稳准狠,打起来就是丝毫不留情的。他身形没那中年人高大,但来势突然又煞气满满,瞬间把中年人压制住。
方母愣了一瞬后回过神来,立刻尖叫着扑上去,秦渝一手拦住她,一手拖着柯庭云的腰往后拽,他看柯庭云这架势,是要把人打死啊。
屋里闹哄哄的,秦渝自己的额角也挨了一拳,那小男孩在一边,拼命尖叫,声音之尖细让秦渝的耳朵一瞬间就嗡了一声。秦渝仗着力气大,死命摁住不住扑腾的方母和柯庭云,喝道:“冷静点!”
他知道柯庭云一向是内向稳重的,必然是看了日记本知道了什么才怒气大发,他也从方母和养父的神态里猜测出来他们是对方安静做了什么,自己和柯庭云的到访才遇到了这既心虚又厌烦的对待,所以这声喝几乎就是冲着方母的。方母也看出了他的偏袒,又尖叫着扑向了电话机,要报警。
那中年人被压在地上,余光看见了这些,立刻生出一股蛮力,把柯庭云掀翻了出去,大叫:“别报警。”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几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秦渝扶起柯庭云,发现对方手腕红肿一片,立刻握住他,不让他再动弹以免伤了骨头。方母眼泪决堤地冲过来,开口说了一长串方言。秦渝他们听不懂,猜测是说人不能被白打,要让警察来抓人。那中年人脸上红肿一片,头垂着,看不清神色,开口说:“让他们走。是我对不起孩子,她都不在了,是我对不起她。”这句却是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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