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玉记_水在镜中【CP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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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家班一向走文戏路子,武生本就不多,加之年纪也都大了,小玉麟来得正是时候。虽然一时没有正经的武戏能演,唱功也还欠火候,但他身手在这里算得上鹤立鸡群,所以也很快有了一小撮观众。初出茅庐,能得到一点肯定,对于多年苦熬的小戏子来说,是最高兴的事儿。

  另有一件事,就是秦梅香的新戏,终于攒下了一个班子。是郝叫天临时挑的班,班底东拼西凑的,倒是也有几个从前的名角儿。只是这些角儿如今大都有了年纪,这些年甚少登台了。虞冬荣对这样的班底不得不抱有怀疑。虽然郝叫天是常青树一棵,但余下配戏的要么是早就过气,要么是从没红过,这老弱病残的,如何与那些正当鼎盛的班子相抗呢。

  秦梅香倒是丝毫不以为意:“能与这些前辈们同台,是梅香的大幸。成与不成,我都担得起。”排一场新戏所耗的人力财力,不是一般戏子能承受得起的。就是秦梅香这样的红伶,支撑起来也很不容易。秦党如今不似去岁那般如日中天,其中艰难可见一般。

  但他既然已经这样说了,虞七少爷作为他的至交与拥趸,在金钱上是责无旁贷的。没想到刚一提起,就被秦梅香摇头拒绝了:“去年小玉麟那事儿,七爷已经破费不少。这回我自个儿担着……再说……”他咬了咬唇,像是在说一件非常羞耻的事:“许师长……也支持了一些。”

  论情上,虞冬荣非常讨厌许平山;但如果论理,许平山给秦梅香花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戏子的应酬说到底也是为了能有人捧着。虽说都在情理之中,但虞七少爷多少觉得有点儿沮丧。好像辛辛苦苦种出一棵名花,转头让牲口给啃了。

  这种话不能直白地表述,只得干巴巴地点点头:“缺什么行头就说,我去给你办。还有……练功时多加小心。”

  秦梅香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我省得,再说还有吴师兄在一旁看着呢,你放心就是。”

  他这边低调地排着戏,那边何翠仙的新戏已经早早在报纸上放出了风声,看样子是个不红不休的架势。虽说杨清菡一再教导他天塌下来当被盖,但秦梅香还是觉得心头有如泰山压着。

  因为天气转暖,正是憋了一冬的戏迷纷纷出来看戏的时节,各个戏园子和剧院日程都排得很满。最后商议来商议去,把戏安排在了永安大剧院。因为班子里都是有日子不上台的角儿,加之带着新戏,剧院方面担心不上座,所以只勉勉强强给了三天。讲好若是演出反响好,日子再另加。

  这也都是规矩,没什么可挑剔的。

  秦梅香出了剧院门往家走,才到半路,身后就追上来一辆小汽车。许平山手下的兵恭恭敬敬地:“秦老板,师座等着您呢。”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秦梅香进去之后,也不说什么,直接往浴室里走。温盐水和皮囊袋明晃晃地放在洗手台上,用途不言而喻。他脱掉了衣服。

  澡刚洗完的时候,门响了。许平山毫无避忌地走进来,倚着门看他,颇为不满:“找你一次比逮兔子都难。”

  秦梅香不动声色地背对着他穿浴衣,声音平静:“最近忙着排新戏……”

  身后是衣物落地的声音。许平山光着身子把他转过来,狼似地盯着他的脸:“洗干净了?”然后没等秦梅香说话,就把他刚穿上的浴袍扯了:“我瞧瞧……”

  秦梅香有点儿不乐意:“不去床上?”

  许平山把他拖进浴池里:“老子正好也洗洗,妈的,跟死人在一起呆了大半天。”

  他说是死人,那就是真的死人。秦梅香不问。他能闻到他头上很淡的血腥气。

  许平山说是要洗,其实根本等不及。没拉扯一会儿就提枪上马了。秦梅香仰头看着半空里氤氲的水汽,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底下抚弄他。听见许平山在耳边叹道:“你这身子最近可是越来越软了……”

  他心不在焉地任凭身体在水中起伏:“学戏的都这样……”

  许平山笑:“甭糊弄人。我问过了,不是随便一个都能像你这样……秦老板可真是个宝贝……”他私下里这样直白,与人交往时倒是绝少提起秦老板。似乎是有点财不露白的意味了。

  秦梅香跟了他好几个月,也瞧出一些名堂。许平山的实力比看上去要强,至于强出多少,秦梅香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人肯对他们的关系低调处理,已经是万幸之事。他没有杨师父那么洒脱,再者说,世道也不同了。

  过去戏子即便是出身堂子,只要红起来,过往也没什么可耻的;可现下不同了,自打十年前出过一次取缔堂子的命令,风气就慢慢变了。虽然这种地方不可能完全消失,但从那之后,戏子陪人就仿佛成了一件十分恶劣的事。大众一面知道这样的事是不可避免的,一面又骂着这样行事的伶人,也不管背后的缘由。所以这些事如今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到明面上讲的。旦角儿没有不经历这些的。所有人都知道捧角儿是怎么回事,但仿佛只要不大张旗鼓地宣之公众,就可以维持住伶人清白的形象。

  世道是这样的荒谬。

  许平山把秦梅香折腾一通,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人:“我老想问问你,你那嗓子在台上亮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反而一声儿都不带响的?”

  秦梅香懒懒地爬起来,揉了池边地肥皂给他洗头发,没说话。要怎么说呢,他是忍惯了的。要他喊,要他叫,他发不出声音。

  许平山却不肯放过他:“就一点儿快活都没有?”

  秦梅香沉默了一下:“将军在意这些做什么呢?梅香伺候得不好么?”

  许平山躲开他的手,回过身来:“就是闹不明白你。不论官家小姐还是窑子里的婆娘,多少人上赶着同我相好,拼着白贴钱不要的也有不少。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了样儿了?”他在水底下把秦梅香的玩意儿捉住了:“我可是瞧见了,你不是没舒坦着。”

  “我向来是这样的。”秦梅香拿开他的手,重新搓`揉那一脑袋极其短硬的头发。

  他伺候人的手法很精道,许平山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但并没有被就此敷衍过去。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秦梅香:“跟了我,就那么不情愿?”

  秦梅香起身拿过花洒给他冲头发:“将军说哪儿的话。”

  许平山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池边:“我要回盛天一趟。你的新戏,怕是赶不上了。”

  “既然都排了,不会是只演一次就搁下。”秦梅香笑了笑:“哪有赶不上一说呢。”

  许平山似乎有几分抱怨:“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个行当,真叫一个烧钱。再来个一两回,老子怕是捧不起你了。”

  秦梅香闻言,心中一动,柔声道:“若当真不得已,也是梅香没福气……”他话音没落,手腕就被一把攥住了,许平山抬起上身,危险地看着他:“没福气?我看秦老板挺盼着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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