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娜嘟着嘴说,“马场。他们总怕我一个人骑马出意外,可是他们又很忙,根本没时间带我过去,我都很久没见到爱丽丝了。”
“爱丽丝?”
“我的马,她的皮毛是漂亮的红棕色,待会儿你可以摸摸看。”爱丽娜说得很是骄傲,“爱丽丝脾气很好。”
“好的,谢谢。”代如亦冲她眨了眨眼。
爱丽娜弯着眼睛笑起来,“亦,你长得真好看。”
代如亦微微一笑,“你不会觉得很多东方人都长得一样吗?”
听说在西方人眼里,很多东方人都是一副面孔,很难辨认清谁是谁。代如亦也觉得有道理,因为她走在德国街上,有时也会感觉所有人都长得大同小异。
“大多数是,我分不清他们的长相。”爱丽娜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过有些人不是。”
“比如你……”爱丽娜仔细回忆着,突然眼睛亮了起来,指着前面道,“啊!还有那个哥哥。”
代如亦闻言看过去。
隔着栅栏,青草地上一头毛色雪白的骏马飞驰而过,马背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色骑马装,身姿挺拔,一跃而过。
仔细一看,不远处还有许多人,代如亦看见了好几台摄影机。
爱丽娜兴奋道,“他的马术真好!爸爸说有人借我们的马场拍广告,我前几天还见过他!”
代如亦一言不发,爱丽娜不知道她怎么了,敛起了笑容,仰着脑袋小声叫了一句,“亦?”
代如亦垂眸,摸了摸爱丽娜的脑袋,“今天可以先回去吗?”
爱丽娜不解地微微蹙眉,随后又担忧道,“亦,你身体不舒服吗?”
代如亦淡淡一笑,“我害怕人多的地方。”
爱丽娜澄澈干净的瞳孔中倒映着代如亦平静的神色,她在笑,看上去却不是开心。
人总是容易在孩子面前说出最真实的话,虽然这并不是她想离开的主要原因。
爱丽娜恋恋不舍地看向马场,又看了看代如亦,痛下决心道,“那我们改天再来吧。”
这个时候马场上的人绕了一圈又到了她们正前方的位置,发现有人在外面,驭马停了下来。
腰背挺直,骑马装服帖地拉出身体的利落线条,他侧首看过来。
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代如亦知道他在看她。
没有理由,她就是感觉得到他在看她。
“爱丽娜。”代如亦说,“我们走吧。”
“好的。”爱丽娜语气低落,拖着步子磨蹭,一步三回头。
走了半天发现没人跟上来,她无精打采回头,就看见代如亦已经走到了栅栏边,冲她道,“快过来,你玩够了我们再回去。”
爱丽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像一阵小旋风一样撞到了代如亦身上,尖叫了一声,“亦!”
代如亦捏捏她的脸,“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
爱丽娜连连摇头,脸抬起来下巴贴在代如亦肚子上,“我们快走吧!”
“好。”代如亦环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过你要先放开我才行。”
爱丽娜松开手,因为高兴声音都变得雀跃起来,“你以后不能再骗我了。”
“不会了。”代如亦说。
“你保证。”
“我保证。”
爱丽娜满意地笑笑,拉着代如亦进了马场。
“我们先去马厩。”
迈出一步,没有拉动后面的人,力气太小手腕一震,她又退了回去,扒着代如亦的腿往外看,“亦,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代如亦继续往前走,“这里很大。”
大到她进来才发现,她们完全可以避开刘笑阳,自己到一边去。
她刚才转过头去看,他还在原地,马儿已经呆得太久低下头吃草了,马背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爱丽娜不疑有他,接着代如亦的话道,“因为马是自由的动物,它们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是我们的幸运,所以我们应该还给它们一片草原。”
这话不像是孩子能说出来的,代如亦讶异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爱丽娜转了转眼珠,“是贝尔塔说的。”
家庭教育是孩子成长中很重要的一环,代如亦夸奖她,“你能记住就很好。”
爱丽娜的表情则有些故作老成的无奈,“因为他们每次都说。”
“你知道,大人都是很唠叨的,但他们总有道理。”代如亦也故作无奈道。
爱丽娜仿佛找到知音,乐不可支,“你小的时候也被说教吗?”
她在家里最活泼好动,这个也想玩那个也想玩,根本坐不住,所以被克里斯蒂安夫妇念叨得最多。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的。”
代如亦回忆了一下,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耳边每天都是“喝茶不是喝白开水,不要猛灌”“吃完饭就去写作业,不要乱跑”“再不睡觉明天起不来我可不叫你”……诸如此类的催促和唠叨。
那个时候,她的性格还不像现在这么沉静,上学的时候还算坐得住,一到下课了就只想玩,父母总要在院子里把她抓回去写作业。
父母急了就说她不像个苏州小娘鱼,贼骨牵牵,日不做夜磨嗦。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都是温暖美好的记忆,苏州的黑白园林山水,在她的童年里纷纷温润而过,桨声灯影里细碎的温柔时光无声飘摇。
比起现在,爱丽娜更好奇长大了还会不会被管教,“那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了。”代如亦说。
“我希望我长大以后也能像你这样。”爱丽娜正是爱玩的年纪,一听代如亦这么说,就觉得果然长大才是最好的事。
“不行,像我这样一点都不好。”代如亦拨了拨爱丽娜飘在脸上的一缕长发。
“才不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太棒了!”在爱丽娜看来,可以不被大人时时看管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她一溜小跑奔到了马厩,和里面正在弯腰打扫马厩的男人打招呼,又冲代如亦使劲挥手,“亦,这边!”
“这是安德鲁,他一直帮我们照顾马儿。”
男人直起身来,唇上有两撇小胡子,带着和善的笑意对代如亦挥了挥手。
代如亦也礼貌挥了挥手。
爱丽娜则兴致勃勃向安德鲁介绍道,“亦是中国人,爸爸的合作伙伴,我带她来玩。”
安德鲁似乎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一直跟她说着话,一问一答聊得开心。
代如亦听着他们说话,慢悠悠地走近。
其实她刚才跟爱丽娜说的话还有后半句没说完,后来她没有再被父母说教,是因为她生病了。
病情迅速恶化,不能出门不能上学,最后被送到福建她师父那儿静养,此后十年,再没回过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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