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细节的东西她并没有写出来。
譬如出了事故那一段,她只用了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我被埋在土里动不了,同学和老师都来过,同学没找到我,老师看见了我但她走了,几个小时以后我醒过来就已经在医院了。
后来在学校的经历代如亦也只用了两句话来描述。
刘笑阳觉得那几行字里“孤立”“欺负”这样的词语格外刺眼,他不想多看,但这些话就像生出了刺一般,贴着他内心柔软的缝隙狠狠拍下,刮得他鲜血淋漓,稍一动作便是尖锐的痛。
他从没有过代如亦这样的经历。
刘笑阳成绩优异,家庭和谐,并不刻意和谁保持亲密关系,但别人还是很愿意和他结交。除却代如亦的事外,他的人生即便谈不上一帆风顺,却也没遭遇过什么让他跌落谷底的挫折。
当年的代如亦又会是什么感受?
在她生病的整个中学时代,刘笑阳正在无忧无虑地度过着童年,没课的时候就去上上补习班,周末去兴趣班和特长班,假期和父母出门旅游,他的生活没有一点阴霾。
彼时他跟着父母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而代如亦几年间只待在同一个地方,不见生人。
刘笑阳的心脏一下子抽疼了起来。
他给代如亦回了一条消息,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想到明天的一天假期,心随意动,刘笑阳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我要去苏州,你安排一下,越快越好。”
助理很吃惊,之前刘笑阳还守口如瓶不肯说去哪儿呢,她还以为刘笑阳是明天自有安排,没想到她刚回房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来了,而且还这么急。
惊讶归惊讶,作为专职生活助理,她的专业素质还是很强的 ,很快就查好了路线,“从横店到苏州最快的路线是坐车,不出意外的话四小时之内就能到。”
“现在就走。”刘笑阳说。
冬天天黑得早,现在还不到七点,如果顺利的话,他或许可以在代如亦睡觉之前见到她。
代如亦是在晚饭后看到了刘笑阳的回复:
—我想见你。
她有些反应不能。
代如亦怎么也没想到刘笑阳的回复会是这个,就这么孤零零的一句话躺在对话框底部,和她那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文字比起来愈发单薄。
她满心以为刘笑阳一定要先对她那些过往的经历做个评价才对,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好几天,对方却发来了一句“我想见你”。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说想见她,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很介意她的病?
代如亦犹豫了半晌,给他回了一条:
—你在哪里?
这次等了两个小时,又没有回音了。
代如亦自顾自轻轻叹了口气。
刘笑阳应该又是在忙工作了吧,他能有时间看完她的消息都算不错了。
成千上万的人每天在微博上私信艾特轰炸他,也没见有几个真的能被看到的,她好歹还得了个回复呢。这么想着,代如亦心里就得到了强大的安慰,之前那一点焦灼尽数褪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下手机、伸直脖子往窗外一看,代新醇正在院子里打着太极,代如亦走了出去。
“今天不看书了?”代新醇扎着马步问她,气息平稳。
“晚点再看。”代如亦说。
她偶尔才和代新醇一起打打太极,平时夜里都是看书的时候比较多。
“准备什么时候回泉州?”代新醇问。
“过完这个月吧。”代如亦答道。
代新醇又道,“今年你在哪儿过年?”
代如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大学毕业以后明明每年都是在家过的年,一次都没变过,今年当然也是一样的打算。
代新醇悠悠道,“说不定你要和小刘去他家过。”
代如亦怔了一下,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个可能性。两个人的生活,比起她独自一个人,会出现这么多她没考虑过的差别吗?
想了想她还是道,“我觉得不会,他太忙了。”
艺人能在家过年的有几个,更何况刘笑阳还是正当红的明星。
代新醇不置可否,只道,“反正你迟早是要见人家父母的,宜早不宜晚。”
代如亦蹙眉道,“那也太快了点。”
代新醇笑着觑了她一眼,“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年纪了。”
“二十八,要奔三了。”代如亦叹了口气,“我知道,不用再提醒我了。”
代新醇气沉丹田,缓声道,“有空不如多想想以后该怎么过。”
“该怎么过怎么过。”代如亦说。
不知道怎么的,她很有底气地觉得无论她想做什么,刘笑阳都会迁就她。
代新醇摇了摇头,“小刘把你惯成这样,以后家庭地位堪忧啊。”
代如亦笑道,“要不是我妈惯着你,你的家庭地位也很危险。”
代新醇“啧”了一声,“当年我追你妈的时候可没少被刁难,现在是老来享福了。”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有时候真是想不通区别为什么会这么大。
仔细想想,刘笑阳也没少被代如亦“刁难”。以后……要不还是补偿他一下?
代如亦思绪放飞,脸上一热,代新醇用余光看了她一眼,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世上有人朝三暮四予取予求,也有人困囿原地苦求不得,只待有朝一日佛音一响,方能渡己出苦海无边。
打完拳以后,代新醇准备洗漱就寝,代如亦则向王芸烟要了刘笑阳那天送上门的礼品来看。
王芸烟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就开了储藏室的锁,把东西抱了出来。
代如亦打开来看了看,有种小吃一惊但细想又觉得本该如此的奇妙感觉。
她想象得到刘笑阳出手必定不会是凡品,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用心。这两套东西的送出手的意向很明显,书案摆件归她爸,翡翠首饰归她妈。
代如亦捏起一枚玻璃种的吊坠对着光举起,吊坠里水头很好,冰莹剔透十分漂亮。
代如亦欣赏了好一会儿,王芸烟站在一边笑着打趣她,“你喜欢啊?”
“看看而已。”代如亦摇摇头,抬起右手手腕,袖子里面的玉牌滑落出来,“我有这个就够了。”
王芸烟凑近看了一眼,正想伸手把它捏起来仔细看看,代如亦就把手放下了。
“这还不给我看了。”王芸烟假怒道,“之前还没注意到你手上多了个这个,小刘给的吧?”
代如亦“嗯”了一声,心里蓦地有些高兴。
她觉得既满足又骄傲,原来向人展示自己收到的心意是这样一种感觉啊……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那玉的质地看起来不错。”王芸烟刚刚看见了玉牌的光泽和全貌,虽然没仔细看,但也判断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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