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幕戏是多年以后,苏慕卿再遇到程书苑。不过那时候程书苑已经佳人在侧,儿女成双。苦等了他十多年的苏慕卿,在相逢的戏台上给他唱了最后一出戏,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池中,再也没有浮起……
她在跳湖之前,已经服了毒药。
最后这一镜名为惊梦。
蓦然惊醒,十年爱恨,十年痴渴,不过黄梁一梦。她深爱的,离她而去;她痴迷的,无法实现。唯有一死,了结这无望的一生。
其他的镜头都可以用替身代为完全,可这一镜不可以。诸荀钻了牛角尖,深冬腊月,寒风萧瑟。他竟然就这么搬个凳子坐在隋唐门口,大有隋门立雪的架势。
隋唐实在拿这个犟牛没有办法,同意苏是拍摄了。
已经到了十二月,天上下起了雪。
古老的院子萧瑟破败,枯木残枝,了无生气。剧组在戏台后种上了竹子,落雪洒下来,别是一番凄凉景色。
苏是穿着白纻衣立在寒风中,单薄的身姿如月窟仙人,随时会乘风而去。程书苑站在戏台上,凝望着她,眼里满是悔恨与悲切。
她抬起手臂,轻移莲步,指如兰花,明眸善睐。她唱着《牡丹亭》的词,眼波流转间,皆转向程书苑,饱含着万千深情。
她的歌声如此的婉转,如柳间黄鹂,如入谷松风。一唱一咏之间,集攒了她一生的痴渴和爱恨不堪。对京戏如是,对程书苑亦如是。
她是如此的爱它与他,爱到下一生也想有它和他相伴;她又是如此的恨它与他,恨到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集攒了她一生爱恨的它与他,都辜负了她。她这一生终究没能在戏台上完完整整的唱过一出戏,也没能完完整整地拥抱过他。
半生爱恨,入骨相思,以致她病体沉疴。
她抬起衣袖,半掩脸庞,在他的注视之下,在微笑之中,吞下那穿肠的毒药。
毒药却像是绝顶的良药,治好了她的病,让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华起来。她吟唱着,起舞着,眼波里敛了极致的风华。
正文 第080章 马蹄莲暗示杀人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程书苑这一生听过很多出戏,遇到很多优伶,却只看过这一种风华。那明灿的光彩,仿佛西天灿烂的晚霞,仿佛开到极致的桃花。
在唱完最后一出个字后,她纵身投入湖中,眼里带着解脱与释然的笑意。
黄梁一梦,终究醒来。
苏慕卿再也没有从湖水里浮起来,巨大的涟漪散后,湖水陷入一片死寂。
镜头到此,影片结束。
诸荀喊卡,隋唐第一个跳到水里去找苏是。深冬腊月,湖水冰冷入骨。过了许久他才抱着苏是上岸来,却发现她面色乌青,嘴角流出一丝乌黑的血迹!
隋唐的眼睛都红了,撕心裂肺地吼起来,“有毒!毒药是真的!她中毒了!”
苏是一动不动地僵在他怀里,了无生气。
大家一涌而上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悄悄地离开了。还没有走出院门,就看到苏是的保镖挡在门口,他大惊失色赶紧转身,看到另外两个保镖挡在他身后。
湖边隋唐抱着苏是几欲发疯的时候,其中一个保镖走到他面前,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歇斯底里的隋唐忽然面无表情了下来,深邃的眸子杀气隐隐。
饶是见惯世面的诸荀,也为他收发自若的表演给惊着了。
隋唐在苏是耳边说道:“别演了,杀青了。”
然后……然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苏影后竟然就这么诈尸了!诈尸了!
众人下巴都掉了一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影后从隋唐怀里跳起来,抱着胳膊跳脚,“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隋唐接过然然手里的棉衣给她裹上,抱起她大步流星的去了。
众人:“……”这到底是神马情况!
终于看懂一切的诸荀,暗暗感叹一句:“神演技啊!真是演技史上的巅峰!”
副导演:“你在说凤棠吗?”
“不!是隋唐!”
副导演:“……”
苏是那房间里燃了两盆炉火,温暖如春。还有两大浴桶热气腾腾的水。一进门苏是就从隋唐怀里跳下来,冻得直蹦,“冻僵了!冻僵了!我要变僵尸了!”
“赶紧把湿衣服脱了。”
苏是脱了湿衣服就要往水里跳,被隋唐拦腰抱住,“不行,冻僵了马上泡热水,容易长冻疮。我先给你搓搓。”
“你也把湿衣服脱了,我给你搓搓。”
等慢慢缓解了,两人才到热水里泡着。过了半个小时,身体终于泡暖和了,隋唐抱她到床上去,“终于杀青了,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不要瞎想明白吗?”
苏是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隋唐又叫来保姆陪着她这才放心的去了。
等他回来已经两个小时后了,苏是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抱着苏是后怕地道:“是我太大意了,只防着他们派杀手过来,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隐晦的方法,差点让你着了道。”他指了指床对面那墙,“记得那幅画吗?”
“那画怎么了?”
隋唐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来几天,会是什么后果。
“心理学上有种东西叫作暗示杀人,那幅画里就充满了这种暗示。”
他想起喻征看到这幅画后说出单词,背后就不禁起了身白毛汗,——commitsuicide。
苏是每天面对着这幅充满自杀暗示的画,久而久之,心理会越来越压抑,脑海里就会被自杀的念头所控制。她演的《青衣》又压抑阴郁,大家都会以为她只是入戏太深,不会想到是这画的原因。
电影最后一幕是苏慕卿自杀,苏是又受到了许久的心理暗示,戏里戏外,一心求生。若非他及时发现,恐怕苏是必死无疑。
隋唐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对方担心苏是不会自杀,所以将假药换成真药。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隋唐进入房间时就感觉到那幅画不对,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舒服。特种兵出身的他,第六感一向很准,又兼然然的描述,便对这画上了心。
他拍下画后发给喻征,喻征学过心理学,一眼就看明白了。于是二人商议,将计就计,诱出凶手。
隋唐先借苏是入戏太深为由,为苏是争取了时间。又让保姆带着小包子和小夏至来,亲情可以让她从抑郁中走出。更主要的是让两个心理医生伪装成保镖,跟着保姆一起过来。
万幸苏是没有陷入太深,在心理医生的开导下,慢慢缓过来了。然后配合隋唐演了最后这场戏,引出换毒药的那个人。
苏是疑惑地问,“要杀我的是什么人?会用心理学杀人,不是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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