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珂狠狠咬牙,直直瞪向苏辛:“都怪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显然是有什么内幕八卦,一直围观的人在这时都偷偷竖起耳朵来,生怕雨声雷声太大,平白错过了好戏。
“魏岸……”苏辛戴好帽子,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刚凝神回想,手腕被人轻轻拉住,温热的触感,在彼此肌肤相贴时,迅速弥漫身周。
她仰起头,对上唐知眠深邃平静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心下倏忽软得一塌糊涂。
这里每个人都不喜欢她,有厌恶的,有疏离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唯有他,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
不用明说,也不需要去解释,他甚至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气息孤冷,拒人千里,但依然真切地站在她身边。
“走。”
他拉着她的手,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下,如同懒于应付烦扰的帝王,大步迈入雨中。
第三卷 你的世界 第28章 她才不会死呢
雨越下越大了,穿过横生的枝桠跌落下来。雨衣很薄,又没有其他的防护用具,高空垂下的雨点在头顶砸出清脆的声响。
苏辛尽量不让自己落后,咬着牙往前小跑着。下坡路,雨湿了地面,山泥混着雨水翻出,踩上一脚就像陷入了泥潭一般,再提起脚来要费些劲。
唐知眠人高腿长,走路也快,她只有这样不要命地拼命追赶,才不至于被抛下。
树林里有不少残碎的枯叶被吹过头顶的风掀起,又被雨点毫不客气地击落,破散成淡淡的粉尘,将空气渲染得愈发浑浊起来。追着走了一段路,苏辛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腔里的空气正在逐渐被透支。沉闷、耳鸣、晕眩……不适感接踵而来。
“咳咳……”苏辛止不住剧烈咳嗽。
咳嗽声很快被滂沱大雨吞没。
她咳得难受,不自觉地手上用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人牵着。
疾行中的男人有所察觉,终于放慢了脚步,偏过头看她。
隔着一层雨幕,她眼里的光芒涣散,嘴唇泛紫,整个人如同一株摇摇欲坠的八角玫瑰,每一下的呼吸似乎都在和她争夺着所剩不多的养料。
“没、没事……咳咳……”感到他停了下来,苏辛扯着嘴角笑,“我就是走得太、太快了……口水呛着了……咳咳……”
陆续有一些人也跟了出来,毕竟是唐知眠带的头,他们都愿意相信冒雨赶路是正确的决断。
现在见前面的人停下来,以为是出了事,也都跟着停下,神色焦急地互相询问:“不能走了吗?”
“不知道……突然就不走了……”
“再等等吧……”
大家小声议论着,都拿不定主意,只能站在雨中踯躅不前。
苏辛弯着腰,直到缓过一阵要命的咳嗽,才仰起头回视他,笑容如常,带着些许狡黠:“就知道你会担心我,看了我这么半天,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唐知眠抿唇不语,反握住她的手掌,将她往自己身上提了提,才发觉她的掌心冰凉,身上更是在轻轻发抖。
他眉心皱得更紧:“哮喘?”
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
苏辛眼神闪了闪,蓦然赖进他怀里:“是啊,我现在浑身发软,走不了了,你说怎么办吧。”
“胡闹!”男人黑沉的眼底有着让众人心悸的怒意,一弯腰,将她连人带包一起抱了起来,“回去,立刻。”
“你又说我胡闹……唐知眠,我从来没对人胡闹过……你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
苏辛捂着胸口,感到那里急促的跳动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才恍惚忆起现在不是六年前了。
不会有人同自己嘻哈作笑,也不会有人告诉她,觉得难过害怕就哭出来,偷偷懦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气恼被人一语点破,也气恼自己无力反驳,只是越是气恼,却越是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所以那人假装扭头不看她,任由她哭个彻底。
她是在害怕。
因为她每次都以为自己会死掉。
而她能做的,只有躲在房间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祸害遗千年,祸害遗千年……
她这么不听话,任性、自私、不学无术、不求长进……
她的存在让爸爸远遁他乡,让妈妈费尽神思直至心力交瘁。
她没有温暖和平的家,没有陪伴在侧的亲人,唯有一腔从年少延续而来的执拗心悦支撑着她。
她亲手使自己变得招摇惹人厌,在热闹的苏家里过得像个局外人……
可不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祸害吗?
祸害遗千年。
所以她才不会死呢。
……
唐知眠的头发上还有雨水,随着他大步的走动,滴到苏辛苍白的脸上。她清醒了些,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在抬眼时,从他黑沉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
小小的,脆弱的自己。
“真丢脸……”她忽而觉得累,轻轻叹息,双手却毫不客气地反圈住他的脖颈,脸颊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想借由他身上的气息将自己熨暖。
这不知羞的动作让唐知眠脚下一顿:“安分点。”
“什么叫安分?”苏辛扬起脸,笑嘻嘻的。雨天昏暗的光线下,她洁白的牙齿仿佛也都感染了好心情,“你没事抱着一个还没结婚嫁人的女生,也叫安分?”
唐知眠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却得寸进尺了,伸手摸向他绷紧的下颌:“唐先生,你可真可爱。”
唐知眠垂眸,见她气色恢复几分红润,语声肃洌:“要我把你丢下山?”
“没劲。”苏辛暗自嘀咕,乖乖地低下头不敢乱动。
再走几步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亭子了,唐知眠收紧手臂,不再搭理她。
苏辛已经缓过气,她本就是轻微哮喘,这几年也发作得少了,刚才是因为山雨夹了雾尘,她又走得急才显现出来的。
现在虽然还不大舒服,但精神已经好多了,又舍不得这难得的怀抱,只好开始自言自语:“你还是第一个这样抱着我的男人,真稀奇,我这么漂亮,男人应该组着团想泡我才对,都是因为你……”
“其实我爸爸呢,也好像很不喜欢我,所以不等我出生,他就逃走了,明明我知道他在哪里,他也从不和我见面……”
“我妈妈生病了,把我交给家里的保姆呢,保姆就每天想着法儿地要我学这学那,跟中了邪似的……”
她笑着问:“你说,该不会我真的是我妈红杏出墙的产物,所以我爸爸他才这么讨厌和我相处啊?我妈妈就是因为愧疚,所以才让保姆盯着我,要我变得优秀点去讨她丈夫欢心?”
山道上很静,除了雨落地面,风扫树枝之外,便只剩了彼此的呼吸和她喋喋不休的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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