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微想了想,在老人侧挨着水池边缘坐下,“叔叔今天没来吗?”
“志国呀……”老人低头叹气,呼出口便是一片氤氲的白雾,“他这两天忙着加班挣钱呢。”
大概许久没人陪她说过话了,老人的目光飘得有些远,低声絮絮叨叨说起了孙儿的琐事。
“……他妈妈想给他报个课外班,结果钱又被志国拿来交了医药费,都怪我这病,拖累了一家子。”
乔微没应,移开话题,“您孙儿一定很聪明。”
老人笑起来点头,眼神不舍,“恩,聪明,志国说他这次期末考每门功课都是满分。”
……
乔微一直认真听着,直到老人说够了,才起身,推着她回十八楼。
进了电梯,老人忽然出声唤她,“小乔。”
“恩?”
“你是个好姑娘。”
乔微笑起来。
“奶奶活了一辈子,有的时候就常问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一天,我忽然想明白了。不是为了吃饭,不是为了赚钱。一辈子太短了,人来到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过程开心最重要。”
“别拘着自己,不能因为顾忌,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别人的真情实意。”
电梯到了。
乔微推着老人出来,忽然意识到,这席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老人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告诉她,顺从自己的心意。
直到把人送回病床上,乔微才拿着缴费单退出来,走出两步,又转回身。
真心实意地唤了她一声,“谢谢您,奶奶。”
“你不嫌我啰嗦就好了。”老人摆手笑,“去吧,别给自己留一堆遗憾。”
乔微拿着缴费单下楼时,霍崤之已经自己找到住院部来了。
他瞧见乔微就脱下手套,伸手过来牵她。
“又是冷冰冰的。”
乔微漾开唇角笑了笑,没甩开,任他牵着走。
见乔微没反应,霍崤之唇角满意地一翘,“药拿了吗?”
“还没有。”
“我早说送你过来,你偏不要。”他不满地皱眉,到底把她手里的单据都抽过来,帮人把围巾裹好,车钥匙也扔给她。
“外边冷,你回车上避风,我帮你去拿。”
“不冷。”乔微摇头。
霍崤之瞧着她被风吹红,琼玉一般的鼻尖和脸颊,抬手轻轻捏了一下。
乔微抬头,他便摊手正经道,“你瞧,脸也是冰的。”
……
门诊部倒是比住院楼热闹许多,冷天多感冒的病患。
乔微戴了口罩,被远远安置在人群之外。倒是霍崤之,跟着拿药的队伍,一点一点往前移。
其实霍少爷打个电话,哪里还需要排队,不过为了让女朋友含情脉脉的目光多注视一会儿,他就勉强屈尊降贵好了。
才站十来分钟,乔微视线里忽地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瞧见对方的时候,那边也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
是林可渝。
第64章 Part 64
乔微敏感,她很快察觉,林可渝落与她对视的目光中,多了别的一点什么东西。
是厌恨。
若说从前只是单纯不喜欢,顾忌着席越还有几分礼貌,那么现在,便是毫不掩饰的讨厌了。
两人都没有与对方打招呼,林可渝转身往外走,乔微移开视线。
她不打算深究林可渝的恨意从何而来。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人生已经那么艰难了,没道理再被别人的喜恶影响心情。
……
林可渝才出门诊厅,司机也小跑着跟上来,“药拿好了,小姐,现在回去吗?”
“先不回去。”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缓缓停下来,女人折身瞧了一眼背后,把男人招上前几步,压低声音,“你去瞧瞧,药房三号窗口,那个头最高的男人,看看他拿的什么药,药名记下来告诉我。”
想也知道,能让霍少爷心甘情愿在那规规矩矩排队,也只有乔微有这个本事。
这司机她刚换没多久,是个生面孔,那边排队的窗口拥挤,要看清霍崤之拿的什么药,并不是难事。
她倒要看看,乔微生的到底什么病,叫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魔怔了似的护着她。
叫人失望的是,司机再回来,一连说了两个名字,都是阵痛类药物。
“就只拿了止痛药没有其他?”
“……还有几个名字,太复杂了,我没能记住。”司机低头抱歉。
女人面无表情上车,就要关门时,司机忽然一拍脑袋,灵光一闪,“对了,我还听到护士核对药单时候说,什么RH2胶囊……”
林可渝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又一转念,还是把手机捞出来,往搜索栏一个一个输入关键字。
上下整整浏览了几遍,网页框里显示的结果,叫林可渝瞪大了眼睛。
护命素……治肿瘤的?
除夕这天,乔微凌晨五六点便翻滚着醒过来,额头满头薄汗,胃里好像被人攥着往下坠,疼得火烧火燎。
她摸索着开灯,在床头的柜子上扣了四五颗止疼片往下吞。
端起杯子,昨夜倒的水已经凉了,犹豫片刻,到底没喝。
乔微裹着睡衣起身,接满一壶水,蹲在厨房等水开。
她体寒,睡了一夜,刚从被窝里出来没一会儿,手脚便重新冰凉下来,不知哪里传来落地的水声,断断续续,越听越冷。
这几日天亮得晚了,客厅的窗帘半掩着,外面还是黑乎乎一片,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鞭炮响。
春节是一年里最具仪式感的节日,平日怎么过不要紧,这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到底是带了几分寂寥的。
烧沸的水灌了一满杯,乔微小口小口喝完,痛感总算舒缓了些。
她本打算坐一会儿便开始拉琴,谁知刚坐下,门铃便响起来。
这么早的时间,乔微才听见门铃声,还吓一跳,直到手机也开始响,瞧见霍崤之的来电显示,她才匆匆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的风扑面而来,下一秒,乔微便被搂紧了来人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夹带着外面凛冽的寒意。
乔微的脸贴着他胸前冰凉的大衣面料上,有些怔神,半晌才轻声问他,“怎么了?”
霍崤之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只是手下收得更紧了。
他该怎么说?
说他半夜做了个梦,梦见和乔微牵手走在街头,被人群冲散了,他到处找她、喊她,却怎么都没人应。
场景一换,就是乔微缩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无影灯一照,她满脸是泪,哭着喊他,“崤之,崤之……”
声音几乎要把人的心都喊碎了。
那种可怕又绝望的恐惧感侵入肺腑,霍崤之猛地睁眼,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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