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_凝陇【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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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同福巷,贺云钦停好车,见红豆只顾发呆,便提醒她道:“虞小姐,到家了。”

  红豆看看贺云钦,又看看王彼得,失踪者找到了,往后恐怕难有机会跟这两人打交道了,起先跟贺云钦相处时还不觉得,真等结了案,胸中又有些淡淡的怅然感,闷坐了几秒,见他二人都不说话,只得慢腾腾下车道:“谢谢贺先生。” 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回身进了巷。

  贺云钦隔着车窗望着她,小姑娘起先还走得很慢,不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事,马上又昂奋起来,高高兴兴的就往里走。

  他既不明白她之前为何不高兴,也不明白之后她又是想起了何事高兴,只他甚少看到人这般懂得自我调节情绪,一时看得暗暗称奇。

  王彼得见贺云钦望着红豆的背影出神,大咳一声道:“可看够了?不是还要去红十字问陈白蝶的话么。”

  贺云钦自觉对红豆甚为坦荡,怎么一到了王彼得嘴里,便像别有心肠似的,淡淡看他一眼,本想做些辩解,然而细一想,这种事越解释越乱,远不如一哂置之。

  王彼得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怎么,密斯虞在你面前使小性子你都不吭声,我啰嗦两句你就嫌我碍眼了。”

  见贺云钦大不以为然,王彼得一摊手:“在德国的时候,你忙于学习,不喜跟洋妞打交道,不谈恋爱倒还说得过去,这回回了国,就算你不急着谈恋爱,府上怕是也会催你成亲,不然你母亲盛宴为什么大邀圣约翰的学生?记得先前你说过,你不喜天真稚气的女孩子,绝不会找跟你妹妹一般大的,怎么到了这几日遇到个机灵点的,我看你倒是喜欢得紧啊。”

  贺云钦冷笑着打断他道:“王探长这几日话实在太多了。”

  ***

  红豆到了家,还未来得及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母亲,虞太太就从里屋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洒金粉色帖子,递给她道:“你们学校一位姓贺的女同学送来的,说家里有寿宴,要请你赴席。我看这人相貌生得极好,又跟贺先生有些挂相,还在想这两人是不是兄妹。我知道你这几日为了你表姐的事没心思跟同学交际,可是人家既然亲自来家里送请帖,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帖子给你放这了。对了,你表姐有消息了么。”

  这几日她无数次升起希望,又无数次失望,怕希望再一次落空,明明急于打听玉淇的下落,一时竟怯怯的不敢问。

  红豆故意佯装平静走到母亲跟前,等搂住了母亲的脖颈,这才仰头笑起来,大亲母亲一口道:“前几日女儿的确没心思出去玩,这回什么心思都有了,妈,玉淇表姐找到了!”

  第29章

  虞太太是个急性子, 听说玉淇被送到了红十字,当即让红豆到楼下摇电话叫洋车,而后回房换了衣裳,满怀欣喜带红豆到红十字去看玉淇。

  舅舅他们早到了,由于玉淇需录证词,家眷暂不能入内探视,三口人不得不守在外头。

  自从玉淇得救, 舅妈和舅舅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眼皮虽还肿着,脸庞早润泽了好些, 一家人劫后重生, 处处都透着喜悦,就连一贯别扭的玉沅也随和了好多。

  红豆跟玉沅说了会话, 借着护士和大夫进房诊视的机会往里瞄了瞄, 隔着雪白的布帘,隐约只看到一张床, 难道陈白蝶这么快便被接走了?早前贺云钦似乎也要来红十字, 可她刚才这一路进来, 未曾撞见过他, 不知他是临时去了别的医院, 还是亲自接走了陈白蝶。

  守到半夜,玉淇还未醒转,袁箬笠却来了。

  这还是红豆第一次看到袁箬笠的正脸,大约三十五岁上下, 五官俊朗,轮廓分明,虽是商人,却有份儒雅姿态。在舅舅舅妈面前以晚辈礼自执,低声细语,态度恭谨。

  这案子说来不能怪袁箬笠,可是舅舅舅妈险些痛失爱女,多多少少有些迁怒袁箬笠,碍于玉淇失踪了这些天,怕名声受折损,眼见袁箬笠待玉淇还有些真心,也只好以礼相待。

  只一想起袁箬笠那位疯疯癫癫的前妻,两口子心里始终压着块石头,听说前头太太因为软禁王美萍触犯了律条,警察局里关了好几天,全赖袁箬笠四处活动,才被暂且保释出来。

  袁箬笠看样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前头太太落到这般田地,断不可能彻底撂开手。往后会如何,两口子不愿细想,毕竟才遭了一场劫难,眼下只要玉淇平平安安的,一切都好说。

  到半夜时,玉淇终于醒了,警察急于回公共租界警察厅交差,连忙进去录证词。

  隔着一扇薄薄的房门,玉淇的啜泣声怎么也藏不住,舅舅舅妈越听越愀然,好不容易警察走了,一家人蜂拥而入,红豆捧着母亲连夜让周嫂送来的温补汤,也跟在后头。

  短短一个礼拜,玉淇瘦脱了形,头发湿黏黏地贴在脸上,活像刚从水塘里捞出来,脸色黄黄的,哪还有半点往日的鲜妍,一家人见面就开始抱头痛哭,足足哭了大半个小时。

  好在玉淇毕竟读过书,又常在外头走动,虽然仍心有余悸,等稍稍平静,总算能断断续续复述上礼拜六遭掳的事了。

  只说从首饰店出来,本在路边等洋车,恰好陆家车夫路过,问她要去何处,听说她要回新亚茶社听讲,便说自己也要去接陆敬恒,可以捎她一段。

  南宝洋行是父亲的东家,玉淇平时没少跟陆家人打交道,之前陆敬恒追求她时,她也曾跟这车夫见过好几面,印象中这车夫忠厚老成,颇得陆家人的信重,眼见自己叫的车许久不来,并未多想便上了车。

  谁知刚行到一条僻静的马路,就被那车夫挥掌在脖颈上重击了一下,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是在一个窗户紧闭的房间里,手脚俱被捆住,动不得也喊不动,她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那车夫的道。之后每逢早上和傍晚,车夫就会送些饭和水进来,期间玉淇几次求他放她,说不论要多少银钱,只要能放了她,一切都好商量。

  那车夫一概不予理会。

  玉淇接连被关了好些日子,浑浑噩噩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到了昨晚,车夫又扛了一个人进来,剥掉麻袋一看,玉淇惊讶地发现那女人竟是陈白蝶。

  她像是吃了不少苦头,额头上和身上都有血痕,然而仔细分辨,又不像受了重伤的模样,也不知衣裳上那大片的血渍从何而来。

  红豆将汤碗盛好放到床旁小柜上,听了这话暗自思忖,陈白蝶最先被陈金生掳走,王美萍却是第一个遇害,凶手谋害她的手法还是用活生生用木钉封住她的七窍,这法子不止残忍,且会致使大量血液丢失,若是陈白蝶早先跟王美萍关在一处,她衣裳上的血迹是王美萍身上流下来的也未可知。

  在医院待至大半夜,不见哥哥来医院接他们母女,后来舅舅开了洋车,将她们母女及玉沅分别送回了家。

  ***

  三日后,虞崇毅将一沓厚厚的案件调查宗卷呈给白厅长。

  “这是陈金生的供词。人证物证都齐全了,这人无可辩驳,已经全都交代了。据他自己说,他早前在北平当道士时,跟一位老道长学过一点暹罗国的玄术,因为儿子时日不多,妻子子嗣上又艰难,惟恐陈家断了香火,于是想出这阴毒法子。那阵法要求以不洁阴人为祭品,陈金生早有到处找寻祭品的打算,怎奈此事太过凶险,怕布阵不成反惹来大麻烦,所以才迟迟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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