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钦脸色瞬间便淡了下来。
红豆素来只知道贺云钦是工程学的博士,并不知道他还正经学过痕迹学,而且照平时外头对贺云钦的议论,贺云钦自己从未在众人面前提起过此事。
原来段明漪竟知道。
她心里极不舒服,也不看贺云钦,一扭腰,嘟着嘴推开门:“我先进屋了。”
第46章
红豆进来掩上门, 静静出了会神,一抬眼对上满屋暖澄澄的阳光,不由得有些惘然。隔着房门,听贺云钦语调冰冷跟那下人说了几句,很快便打发那人走了,紧接着门把手一扭,外头推门要进来。
红豆仍怔立着, 未及立刻腾开身子。
贺云钦推了两下感觉里头红豆挡着, 皱眉低声道:“红豆,让我进来。”
红豆这才回过神, 这光景倒像是她存心抵着门不让他进来似的, 吓了一跳,忙挪开身子, 任他推开门。
等他进来, 两人目光一碰,红豆想起方才他被关在门外的情形, 强行板住脸才没噗嗤一声笑出来, 哪还顾得上生气, 呐呐道:“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贺云钦静静望着她, 也不接腔, 难辨喜怒。
她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虚,平日那股娇蛮劲又上来了,拧身就往屋里走:“我累了,到里头歇一会。”
贺云钦在外头又站了一会才进来, 进屋见红豆外头绒线衫脱了,底下光脚趿着一双藕荷色绣金线软缎拖鞋,手里拿着发梳,正坐在妆台前一下一下梳头发。
镜子里两个人目光又是一撞,红豆放下梳子,也不开口,大白天上床不好意思,目光四下里一转,见软榻上搁着他的一本书,便起了身,踢掉脚上的拖鞋,坐到那榻上,顺便缩起两只光溜溜的脚,捧着那书看起来。
贺云钦静了一晌,也跟着走到榻边坐下,把书从她手里拿走,丢到一边:“刚才为什么生气?”
红豆把书夺回来:“谁说我生气了?”
贺云钦目光落到她手里的那本书:“这是我的书。”
红豆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你的书我看不得吗?”
贺云钦语含轻谑:“德文的,你看得懂?”
红豆往下一看,果然是德文书,刚才满心要跟贺云钦认真置气,根本没留意书的扉页。
她耳根一烫,挑挑秀眉道:“我先随便翻翻,反正总有一天能看得懂。”
贺云钦瞬也不瞬盯着她:“你打算怎么将它看懂。”
她能感觉他目光顺着她的鼻梁缓缓落到她唇上,心无端漏跳了一拍,嘴硬道:“学校里有德国教授,我可以找他们学。”
“你面前也有个懂德文的,为何不找他学。”
红豆眸子里有细微的晶莹的反光:“因为这人讨厌。”
“他怎么讨厌了。”
红豆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口仿佛有春柳轻轻拂漾着扫过,整个人都酥软了几分:“反正讨厌就是讨厌。”
他气息拂到她唇上:“我学痕迹学的事,整个贺家都知道。”
短短一句话,言已尽而意无穷。
红豆心啵啵直跳,定定望着他墨黑的眸,高直的鼻梁,以往从未靠这么近,近得连他干净的皮肤肌理能看得清楚。
她声音轻虚得近乎呢喃:“你干嘛说这个。”
他目光一低,吻上她的唇:“因为你在吃醋。”
红豆睫毛轻轻一颤,本能闭上眼,仿佛有轻羽扫过她的颈背,这种悸动直通到她心里,一时之间,她身体软得几乎支撑不住,手更是不知如何摆放,最后只能抬起胳膊,软软地抵住他的胸膛。
他佯装镇定,然而并不比她熟练几分,经历了好一番略显生疏的试探,总算不再一味磕她的门牙,能够顺利索取她甜沁沁的吻了,好在她对于他的技术一点都不嫌弃,于羞涩之中还有着几分鲁莽的回应,吻得天真,吻得陶然欲醉。
他心中悸动不休,拦腰一抱,将她放到明滟滟的大红色床褥间,红豆微微一吓,然而对上他异常黑曜的目光,渐渐又软下来。
贺云钦心跳得震耳欲聋,还有什么不确定的,他们的婚姻纵然有些迫不得已之处,可她分明是喜欢他才嫁给他,她非但一点也不排斥他的亲近,对于他的过去,还有着一种懵然无知却极明确的独占欲。
他握住她的手腕抬高到她头顶,俯下身,望着她,在她耳畔低声道:“红豆。”
红豆嫁人前经过母亲一番教导,岂不知贺云钦这是要向她求欢,顿时羞得说不出话来,忙将脸偏向一边,她这一动,脸颊迅速氤氲开一层暖艳的红霞,眸子里盈盈透着晶璨的光,嘴唇红润得好似沾了露珠的花瓣。
她整张脸庞漂亮得不可思议,既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邀请,贺云钦向来懂得把握时机,一低头,毫不客气就吻住她的耳垂,另一手则往她腰间探去。
谁知这时候外头有人敲门,下一刻,下人声音传来:“二少爷,二少奶奶,楼下午膳备好了,老爷和太太请你们下去用膳。”
两个人一顿。
红豆忙推开他滚到一边。
贺云钦怔了一晌,眼见红豆跑了,只得颓然仰天倒到床上,怒道:“知道了。”
第47章
红豆唯恐叫下人听出什么, 早从床上弹起来了。
刚才情浓时不觉得,冷静下来方觉不好意思,低头见衣裳早皱了,若就这样去吃饭,定会叫公婆他们看出端倪,抬手抻了抻,不见衣摆变得平整, 只得找出刚才脱下来的那件绒线衫, 重新穿到身上。
拾掇好了,扭头一看, 贺云钦仍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她甚少见贺云钦发火, 认识他这些日子以来,统共见过他两次发脾气, 上回是陈金生载着陈白蝶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再就是这一回。
眼看他脸黑得出奇,她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懊丧, 以往只觉得他沉稳聪明, 不料竟也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 不由有些好笑, 只佯作不知催他道:“我们走不走。”
贺云钦低眉看她一眼, 虽然贺家自上而下早已洋化,毕竟红豆刚嫁进来,万一传了什么到父亲母亲耳里,总归对红豆没好处, 只得起来。
床上的红绫绸被早已被他们折腾得皱叠如浪,红豆回身时无意间瞥见,想起刚才光景,脸红得要燃起来,轻瞪他一眼,又回过头去抚床单,抚了好几下,待差不多恢复平滑了才算了事。
到了门外,贺云钦极自然就握住她的手,经过刚才那一遭,两人连半点不自在都没了。
然而红豆仍能感觉他手心明显发烫,可见他跟她一样,表面上的泰然全是装出来的罢了。
幸而餐厅里无人注意他们来得迟,自贺太太到贺兰芝,每个人都在议论琅圜书局许经理昨晚遇害的事,说起来都跟对方相识,一大早惊闻噩耗,多少都有一种未知透着几分瘆意的撼动。
吃饭时红豆有意看了看对面的段明漪,这人用膳时姿态极优美端庄,从头到尾安静无声,偶尔也会悄然搁下碗箸,托腮静静听贺兰芝她们说话,不小心跟红豆对上目光时,还会对她温婉一笑,态度之坦荡大方,简直让红豆怀疑自己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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