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_八月长安【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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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撒谎。他知道他妈妈不会让他和女生坐一桌,他初中就和同桌…

  就和同桌怎么了?

  我突然有点儿失落。

  张平适时地清了清嗓子。

  “余淮妈妈啊,我能理解你,毕竟他们这个年纪,同桌要是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是会让家长有这种担忧。”

  张平一本正经的时候,难得的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但他的同桌是耿耿呀,没关系的。”

  没关系你四舅奶奶啊!

  .

  我正在内出血,听到门外“啊哈哈哈哈”的一阵爆笑,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β。

  而张平听到了笑声,朝门口的方向扭头,看到了我。

  我的表情估计已经把“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写在了脑门上。

  “哎呀,哎呀,耿耿也没走啊,耿耿,哎呀,耿耿,耿耿你家长在哪儿呢?我们正说到你呢。”张平连忙语无伦次地补救,梗得都快心梗了。他挤出五十多岁老教师的慈祥笑容,对我招了招手,以示谈话内容没什么尴尬和见不得人的。而余淮妈妈估计比我还想吐血,她看着我,不知道该不该

  笑一下,所以嘴角抽了抽就转回去了,继续看着张平。

  “既然耿耿也在,我就简单说说我的看法,”张平干笑了两声,又恢复了正经的状态,“那个,余淮妈妈啊,这个我可得说句公道话。”

  他贱兮兮地分别看了我、余淮和余淮妈妈一眼。

  “耿耿这个孩子很好,余淮也是好孩子,好孩子都心里有数,你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也担心得有点儿过了,至少我没看出任何不妥当的苗头。如果有的话,不用你说,我这个班主任也会有所作为的。对教育呢,我也是有很多心得体会的。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要靠疏导和自觉,否则我就是给他换了个男生同桌,他也照样能搞出小动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点各位家长肯定有体会吧!”

  周围家长立刻配合张平做出尴尬的“心有戚戚”状。

  张平冠冕堂皇的一番话把场面的主动性牢牢握在了手里,但余淮妈妈必然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几次张口想插嘴,却再次被张平截话。

  “余淮妈妈啊,请你理解,班级的座位安排是公平的,随意调动,对其他同学和家长我也交代不了。”

  余淮妈妈咧咧嘴,余光看到了周围人的不耐烦,叹了口气,迅速变脸。

  “张老师谢谢你,改天我单独来找你,原因现在不方便说。”

  余淮妈妈说完这段生硬的话就走了,也没回头喊余淮跟上她。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脸上挤出半分笑,有点儿局促地说:“耿耿,真不好意思啊,你别怪阿姨,阿姨不是针对你。你是好孩子。”

  最后那句“你是好孩子”显然是场面话,算是对卷入其中的我的安慰。

  她也知道我无辜。

  这种无辜没有让我有任何沉冤昭雪的欣喜。

  让我难堪的,正是这种无辜。

  我没敢看余淮,趁他妈妈出门的机会,也一转身溜了。

  刚走出门,β就迎上来,一脸神秘地说:“我什么都听到了,但是我不会说的。我是不是特够意思?”

  “你以为教室里的那群家长都是哑巴吗?”我低声吼道。

  “哎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她吐了吐舌头,“听下来似乎是很有料,不过应该跟你没关系,你别担心了。”

  我没搭理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你巴不得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她贼眉鼠眼地又凑上来。

  “自求多福吧你。”

  我拎着书包大步向前走,在楼梯口刚好赶上—大批家长下楼。我混入其中,像—条死鱼淹没在了沸水里,不觉得疼,只觉得热闹。

  “我儿子回家都说,林杨不考学年第一,他都不习惯了。”

  “我倒觉得是好事儿,得好好敲打敲打他,省得太顺了会骄傲,这小子从几年前就开始跟我阳奉阴违地搞小动作了。”

  “杨杨那么乖,你就别那么高要求了,我倒是愁我家蒋川,都半大小伙子了,还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你说这可咋办。

  我被人潮缓缓冲下楼梯的过程中,身边的家长们就没断了絮叨,尤其是走在我背后的这两位,似乎是熟识多年了,话题从两个孩子的考试成绩一路聊到班主任女老师的假LV包字母根本没对齐,到一楼的时候已经进展到了不知今年冬天单位年货是不是又要发大米,这回家里男人必须去帮忙扛……

  我浑浑噩噩地听着,忽然灵光一现。

  林杨,不是余淮的初中同学吗?他以前说起他的初中同学都有谁来着?我在脑子里慢慢地回忆他曾经跟我提过的网吧逃亡事件:好像有林杨和刚刚那位阿姨提到的自家儿子蒋川,还有一个男生,哦,还有那个特别漂亮的叫凌翔茜的姑娘,嗯,这个女的不算。

  我这样专心又散漫地想着,慢慢走出了学校大门,看着公交车站上乌泱乌泱的人群,我伸出僵硬的胳膊,很奢侈地打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很多事儿地问:“哟,小同学,刚开完家长会啊,你家长呢?”

  我咧咧嘴:“做准备去了。”

  “准备啥?”

  “家里菜刀钝了,他们要先回家磨一磨。”

  .

  我在车上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小林帆接的。我这才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齐阿姨来帮我开家长会了,我爸又不在家,林帆晚饭是怎么吃得?

  “没事,姐姐,我在外婆家吃过了。”

  “齐……你妈妈回来了吗?”

  “刚回来,她正要我打你手机问你在哪儿。她让你快点儿回家吃饭。”

  “那,那我爸呢?”

  “耿叔叔还没回来呢。我听妈妈说,他和领导去吃饭了。姐姐你在哪儿?”

  我叫他妈齐阿姨,他叫我爸耿叔叔。

  “哦,那没事儿了。我……”我搜肠刮肚了一下。

  “是这样,我有个同学,哦,是女的是女的,”我补充了一句,以防万一,“她家长会遇到点儿不顺,我陪她一会儿,所以回去晚了,马上到家,让你妈妈别担心。对了,我吃过饭了,别做我那份。”

  我不想在我爸不在的场合里和齐阿姨单独吃饭。

  有些人你并不讨厌,甚至随着交往的加深你会越来越欣赏他们,前提是老天爷没有提前把你们放在尴尬的位置上。

  如果她不是我后妈,我想我会很喜欢这个阿姨吧?

  不知道是她有意为之还是我们的尴尬关系所致,我和齐阿姨之间的客气,像一道透明的墙把彼此隔绝开。我爸是一扇门,而现在这扇门关上了。

  我也不想知道她是否认真研究了张平给出的那张凌乱的成绩排名表,会不会很有闲心或者很有目的地去计算我究竟在班级的第几梯队—这是我自己拿到成绩单之后好几天里都不曾做过的事情。我自己那份成绩单被我埋在了书包的最下面,被各种课本和练习册的书角戳得千疮百孔,皱得像一扇破碎的百叶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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