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放假,高三毕业,只有我们高二年级还游荡在这座略显空旷的大楼里。
不到两个越的暑假被克扣掉了一个月,用来补课。最后一个月学习新课程的时间,高三正式一开始,我们就将要全体进入第一轮复习。
酷热的夏天,教室力里面三台吊扇一同转,转成了三台热乎乎的电吹风,根本无法消解人心里的烦躁。教室的地上摆着好几盆谁,老师说这样降温,恐怕也是心理作用。
不过对简单来说是真的降温。因为她常常会晕乎乎地站起来,一脚踏翘水盆溅自己一身。
每当这时候,我们几个都会大笑,笑着笑着,β和我的眼神都会变得格外暗淡。
简单现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所以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在课堂上撑不住睡着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支水笔。
而韩叙只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看书,跟坐在他身后的贝霖一样,像是周围的一切热闹都与他们无关。
我紧紧地盯着那两个沉静如两尊佛的人。
知道一旁忙着做竞赛练习题的余淮都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拍拍我,说:“耿耿,别看了。”
贝霖是高二刚开学的时候转到我们班来的。
文理分科之后,三班和七班被学校无情地拆散了,班号和教室都空出来,选文的同学们集体入驻,就这样组成了两个崭新的文科班。而三班和七班原本学理科的同学则被平均分配到了其他班级。
当然,“其他的班级”是不包括“贵族一班”和“贵族二班”这两个连篮球联赛上都能动手打起来的死对头的。
贝霖和另外三个同学就是在这时候转入五班的。
她戴一副眼睛,长得白皙文静,却剪着很短的头发;因为个子略高,她被张平安排在了最后一排,刚好坐在了韩叙的背后。β向来对新同学充满兴趣,她自己的外号又叫作β,因此想要和贝霖交个朋友,来个“贝氏姐妹花”这种可以进军三十年代上海滩百乐门的新组合什么的。
然而,贝霖不理任何人。
同事学习狂的朱瑶不过就是很勤奋,虽然为了节约学习时间而逃避扫除、在乎成绩。但还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十七岁姑娘,“一二·九”大合唱之后跟我缓和了关系,常常会回过头跟我聊几句天,余淮不在时,她也愿意给我讲两道习题——反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任何一门课上比她考得好。
但贝霖是真的不理会任何人。
第一次期中考试她就把我们震住了。贝霖以三分的优势压了韩叙一头,成了五班的新龙头。
她就像机器人,无论β如何热情地搭讪,贝霖都只是回以淡淡的笑容。
那时候,简单会在闲聊时忽然问我们:“你们觉得,贝霖像不像女版的韩叙?”
β每每都会哈哈大笑说:“简单,你终于肯承认韩叙是个面瘫了。”
简单只是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贝霖没有那么冷,有时候还会和说两句话的。”
我和β都 没注意。谁也没有再分出太多注意力在贝霖身上,除了韩叙和朱瑶。朱瑶的好奇发生得合情合理——她嫉妒心并不强,本来第一就没她的份儿,但她想知道,贝霖是怎么保持那么高分的语文成绩的。
哪怕是班里着名的文学女青年,语文成绩也免不了在某个范围内忽高忽低,而贝霖的语文分数总是在135上下,浮动从没超过三分。
而韩叙对贝霖的好奇,一开始,谁也没发现。
下午第一堂课是语文课。
余淮的语文成绩一直半死不活的,严重拖了他的后退。,虽然他崇拜的盛淮南大神语文成绩也不好,但也只是相对其他成绩而言。
我严重怀疑,余淮在感情方面的不开窍影响到了他揣摩语文阅读理解的文章选段,导致他总是给出特别离谱的答案。
当然基础知识也很差啦。
比如古文阅读题,问“茹素”什么意思,他的答案居然是非肉食性的蘑菇。
据说这还是他PK掉了脑海中另一个备选项“不花里胡哨的素色蘑菇”之后,才谨慎写出的答案。
然而余淮依旧是我们五班的前三名,张老太这种都快要成精的老教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学生。其他科目的优异成绩证明了余淮的能力,语文这一科则体现了他的态度。她深深地以为,余淮只要分出平时学习理科三分之一的精力,就一定能把语文成绩提上来。
余淮却考得一次比一次随心所欲。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高三上学期,最后一次全国物理联赛就要开始了。余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和紧张,暑假前就投身竞赛夏令营集训,现在更是分秒必争地做题,怎么可能会认真对待张老太下发的雪片一样的语文卷子。
他装装乖也就罢了,张老太还会觉得余淮真的是在文科上缺根筋。然而,余淮把他被张老太点名批评的不满全部发泄到了卷子上面。
上课铃刚打响,张老太就抱着一大摞卷子走进教室。语文课代表发完卷子之后,张老太在讲台上问:“还有谁没拿到卷子?”
余淮正在埋头算题,眉头拧成了疙瘩,完全没听见。
“我问谁还没有卷子?!”张老太狠狠地拍了一下讲台桌。
我用胳膊肘推了推余淮,他如梦初醒地举起手:“我!老师我没有卷子。”
张老太冷笑一声,说:“自己上来拿。”
余淮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走向讲台。张老太狠狠地把自打刚才就摞在她手中的一张卷子拍到了桌面上。
“拿起来,给大家念念,倒数第二道能力题,你怎么写的。”
我连忙将卷子翻到最后一页去看倒数第二道能力题。
那是一道仿写填空题:
“如果我是阳光,就温暖一方土地;
如果我是泉水,就滋润一片沙漠;
如果我是绿树,就庇护一群飞鸟;
如果我是清风, ____________。”
这道题倒没什么。
可余淮大声念出来的答案是:
“我一定弄死心湘阴。”
余淮在门外罚站了大半堂课。
自打我上了高中以来,就没见过罚站这种事情了。振华的老师们都会把学生们当作成年人来对待,连课堂上大声训斥的情况都鲜有发生。
我举手示意要去上厕所,张老太白了我一眼,点点头。我赶紧从余淮桌上拿起几张他写了一半的演算纸和一支笔,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给你。”
余淮感激地哈哈笑了:“雪中送炭!小爷会记在心里的。”
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学张老太翻白眼:“行了我还得假装跑一趟厕所呢,你小心点儿别让她发现!”
下课铃一打响,张老太还没走下讲台,我们就蜂拥出去看余淮,发现他坐在地上,几张纸垫在屁股底下,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虽然睡相很丑,半张着嘴,还流着口水,β他们都在拿手机拍,可我不由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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