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记不清帮主的名讳。
好歹也是初恋啊。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
身边的男人一直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她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傻笑,她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放下信纸。
“别担心,估计是一个老朋友在开玩笑捉弄人。你……你还是不用陪着我了,我猜没什么危险,天怪冷的……”
他再次抓过信封,看了一眼寄信人,“这次是另外一个地址了,你带路吧。”
小学男厕所。
他们从窗子上摘下信封,面面相觑,她不好意思的时候总是喜欢皱鼻子微笑。
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还真是特别呢,差点都忘记了。她就这样皱着鼻子说。
曾经那么多女孩子看不惯她趾高气昂特立独行的姿态,把她推进了男厕所,她梗着脖子愣是没哭,厕所里面被这种突发局面吓到的男生都忙着提裤子,却有一个素不相识的矮个子男孩大吼一声“欺负人算什么本事”,愣是推开重重阻碍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带了出去,然而一转身男孩人就不见了。她强装镇定慢慢走回自己班级的教室,脸涨得通红,神色犹如从容赴死的烈士。
“你大声宣扬,当着所有欺负你的女孩子说,一定要找到那个男孩,然后赶快长大,嫁给他。”
“你说她们这些坏心眼的女孩,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一个骑士。”
她读着读着几欲落泪。
总有一天公主彻底忘记了骑士,遇不遇到又有什么不同?
第 3 章
然后是闹市区外围废弃的门市房。
这次她想了很久,无法辨认这是哪里。
男人已经拆开了门口石头压住的信封,看也没看,绅士地递给她。
“你肢体协调能力不怎么样。擅长跳跃,却不擅长跳舞。有时候觉得看你做课间操是一种煎熬。不过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所以从来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在艺术节的集体舞和现代舞这种节目上抢着出风头。
自知之明是好东西,所以你把自己擅长的才能发挥得那么好,越发光彩照人。
“短板却也越来越短。
“在你自己的胆怯目光中。
“不过你是否记得,在你不像长大后那么在意这些所谓的优势和劣势的年幼时光,在没有面试官会不停要求你分析自己的强项与弱点的漫长过去,你其实是没有任何短板的。
“那时候你跳舞也特别好看。
“当然世界上也有些不开眼的家伙,也有些懦弱的男孩子。
“不是所有的男孩子都够格做骑士。”
好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她。
她兴奋又旁若无人地拉着男人的袖子,张牙舞爪地指给他看:“这里原来是这个城市最早的一家夜总会啊,八十年代末,夜夜火暴,特别风光的!那时候还不像现在的夜总会那么乌七八糟,连我五六岁的时候都和爸爸妈妈以及他们的朋友一起来过。第一次喝咖啡,就是在这里呢!”
他温柔地笑:“是吗,带你来夜总会?怎么,你也会跳舞吗?”
她像被拔掉了电源,不再蹦跳,张了张嘴巴,皱了皱鼻子,笑出一口小白牙。
“哈,倒也……会跳一点。”
学着大人的样子,学着电视的样子,脖子僵直,腰杆挺起,甩着根本不存在的曳地裙摆,跳得有声有色。
和六岁的她贴面热舞的探戈小娃娃,头发油亮,紧贴着头皮,小衬衫小马甲,打扮得像模像样,仿佛幼年版丁力。
素不相识,只是被大人们起哄,就毫不羞涩地冲进舞池,各色灯光划过头顶,她只觉有趣,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拍着手,她笑得开出了花。
有个大人逗小男孩:“你的小对象漂不漂亮?”
自己的小搭档却严肃得很,绷得太紧的表情有点不可爱,倒是她自己听了这话,乐得傻兮兮。
却不小心踩了对方的脚,立刻得到一个白眼:“你会不会跳!真丢人!”
她也不示弱,立刻一脚跺上去,在男孩子龇牙咧嘴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笑,呀,对不起!
那家大人火冒三丈,眼看着两家就要吵起来,竟然是居委会主任那个老太太:“别吵别吵,都是邻居,小孩子闹别扭大人别动气……”
“其实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失恋吧?”
她笑得明媚,一扫之前的怅惘,只是眼角划过他的戒指的时候,仍然五味杂陈。
“你的第一次也未免太多了点。”
他声音轻飘飘的,有一丝怪异的醋味。她闻言愣了许久。
“是啊,”她不无自嘲地盯着已经破败的夜总会,“我初次牵手初次拥抱初次接吻都是和不同的人,却从来没认认真真谈过一场完整的初恋。多可悲啊,回头追忆下过去,放眼望去,全是些鸡零狗碎。”"
她扬手叫车,把男人独自扔在原地。
刚入大学的时候就在迎新Party上喝多了之后吻了师兄。
他们都以为她是个轻浮开放的女孩子,身边萦绕着各种男人,然而她确实从来也没有谈过男朋友。热烈主动,又洁身自好,这样的矛盾,他们都不懂。
也没有人懂,后来她不求有人理解。
如果爱情是一条河,无数人壮烈地扑通扑通往里跳,灌了一肚子泥沙人事不省,她却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头,慢慢走到了对岸。
她以为自己聪明。
初次见到这个心仪的男人,她就假装扭脚碰洒了一杯水,男人衬衫湿了大半,然后一眼看到始作俑者的明眸皓齿和俏皮笑容,呆在当场。
之后是点头之交。
再后来,KTV吼歌,不少同事烂醉如泥,她又碰洒了一瓶酒。
他笑得温和:“你是故意的吧?”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故意的,所有的巧合,所有的心有灵犀,所有的温婉可人善解人意,甚至干练洒脱。
她无数次自以为巧妙地暗示,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坐摩天轮呢,真的,以前没有坐过……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做蛋糕呢,尝尝,是不是还凑合……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讲起这些呢,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她这么多年对爱情浅尝辄止的经验。
然而这些经验,让爱情变得不再惊艳。
何况他不信。
她回过头看不到三十年的这一路,自己的爱情,每个第一次都只是一个片段,属于不同的路人甲,琐碎拼不出形状。
眼角有点湿,她低头找纸巾,注意到夜总会门口的信封上,寄信人地址,竟然是自己祖母家。
祖母去世多年,房子已经卖了。她自从上高中起,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破败的老城区。
她走过去,浓重的夜色中,吱呀呀的木门上,别着一只粉色的信封。
“现在告诉我,你想起那个被你气得两眼一黑人事不省的居委会主任了吗?”
她想了半天,仍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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