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听到了。
叶南期说的是“遇上你真好”。
他想再听叶南期说一遍,或者很多遍。
监控录像送到李恒然手上,立刻就起了作用。
谭弈和那个当替死鬼的小混混都死得冤枉,案子重审,消息一出,又把蹲点的媒体惊得人仰马翻,直叫最近这是什么天儿。瓜农种地太勤快,吃瓜的都要撑死了。
当年与谭弈一案有关的人员被召回,李恒然带着人,直接去把多年前在监控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人扣下来,带回了警局。
连当初那个已经升迁的法官也回来了。
证据确凿,只是对方有钱,请了辩护律师,在庭上拖延。
沈度得知消息,眉头也没皱一下,在朋友圈子里扫了一眼,请了一位颇负盛名的律师过去帮忙,文明骂架。
赵生喜欢热闹,还神通广大,把那个小混混的朋友给找回来了,又通知了谭弈尚且在世的父亲。
当年谭弈出事,谭母本就带病,接受不了打击,回家后愈发消沉,没多久便撒手去了。谭父的丧子丧妻之痛有如刀割灵魂,多年前便不能释怀,如今又得知谭弈的死另有蹊跷,千里迢迢赶来,已经白发苍苍的老教师举着牌子,红着眼眶,怆然无措,只要一个公道。
网上流传着只言片语,提及凶手是个富二代。颇富正义感的网友纷纷讨伐,谈论着谈论着,话题突然就歪了,变成讨论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家子弟。
结果A市有点名气的富二代被点草,没一个幸免,都轮了一遍。
赵生闲着没事,跑来沈度家,还带着几盒冰淇淋,说是送给叶南期吃,结果看到这茬,怒火中烧,冰淇淋全给他挖进肚里降火了。
“嫂子!”赵生悲鸣,“你看看网上都怎么说我的!包二奶?照片上那是我姐姐!玩豪车?京城谁没几辆跑车了?最他妈神奇的是,说我不务正业,不好好经商去讲相声……我讲相声碍着谁了?”
叶南期:“……”
赵生:“嫂子?”
叶南期温和笑着,把最后一盒冰淇淋推到他面前:“多吃点,消消气。”
赵生边吃边继续看,瞅了会儿,咦了声:“嫂子,沈度也被批斗了。”
叶南期的眉尖一颤,立刻摸出手机去看。
果然一个都没被放过,连向来低调的沈度都膝盖中枪,找不到黑点也要尽力抹黑。
“居然看上个小明星,不过是个梨园戏子,还一掷千金,成天正事不做,惦记着小情儿,去国外留学,都留到下半身了?”
叶南期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冷着脸抱着手机戳戳点点。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赵生莫名感到一股杀气,小心翼翼地问:“嫂子,您在干什么?”
叶南期啪地把手机按在桌上,淡然道:“联系经纪人,找了波水军。顺便和几个傻逼对骂了一下。”
吃冰淇淋吃饱了,猝不及防又被塞了口狗粮,赵生实在噎得慌:“嫂子,你这区别对待也太大了点吧?刚我被骂,你就笑眯眯地看着我,沈度被骂,你立马就骂回去……”
叶南期补充道:“也帮你骂回去了。”
赵生感动得泪眼汪汪,一秒改口:“您可真是我的亲嫂子!前天买了辆跑车,嫂子你要吗,赶明儿就让人送来!”
找点水军和骂回去几句就喜提跑车,叶南期哭笑不得,赶紧摆摆手免了。
赵生笑笑,也不说什么。叶南期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结果当晚就有人联系他,把车送来了。
叶南期表情空白,指着车看着沈度道:“你们富二代都这样吗?”
沈度道:“对啊,有事没事送辆车,高兴了送套房子,再乐呵点,还可能会送点股份。”
叶南期在考虑要不要让水军倒戈:“……”
沈度看着他的表情就想笑:“乖,收着吧,赵生不差这几个钱。你的生日要到了,这是他送的礼物,一点心意而已。”
叶南期打量了下这辆价位少说也在几百万的跑车,觉得这一点心意刺激过头了,琢磨着给赵生送回去,侧头瞅了会儿沈度,轻轻一抬眉梢。
“那你给我什么礼物?”
沈度略一沉思:“体验天伦之乐怎么样?我的子孙后代都给你。”
叶南期的脸控制不住地发烫:“……滚!”
杀人的富二代找的律师被沈度找来的那位不带脏字地骂了个体无完肤,直接败退。
多年前惨死在暗巷中的谭弈和无辜被牵连的小混混,两条人命的债,终于迟来地落回了人面兽心的凶手身上。
介于凶手和正在追查的犯罪集团还有牵连,李恒然把人带回去继续问话。
谭父带着儿子和妻子的照片,孤身来到A市,只想还儿子一个公道,其他的别无所求,听到最终判决,抱着儿子的照片痛哭失声。
这事儿还没完,当年涉事的所有人都要被查一遍,尤其是那位已经升迁的法官。
谭父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人忍心告诉他,他儿子的死,说不定只是那些禽兽的一时兴起。
表面上,为此事献力最大的就是那位律师和李恒然,谭父送锦旗到警局时,叶南期也在。
明明还没到七老八十,谭父却已经白发苍苍,颇显老态。他看到李恒然,立刻想下跪,李恒然连忙扶住他,因为经常抽烟喝咖啡提神,嗓音又沉又哑:“……您别这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相信我们,恶人最终都会伏法。”
“虽然迟到了,但是谭弈得到了公道……还有其他人,也会得到公道的。”
叶南期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谭父。
谭弈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谭父虽然已显老态,但仍能看出儒雅气质。
当庭骂凶手骂得最狠的,也不过“丧心病狂”“蛇蝎心肠”“不得好死”。
如果当初什么都没有发生,谭弈和叶湄走下去,这会是叶湄的公公,和叶家是亲家。
或者谭弈没有执着地去探求真相,懦弱一点,不要去那个别墅,就能好好活着了。
可是这样的设想是错误的。
没什么不该的,没什么假如。他们都没有错,不该的、错的是那些无法无天作恶的人。
他觉得嗓子发涩,上前几步,想说点什么,喉结滚动几下,却都说不出来。
谭父看着走到身前的漂亮的年轻人,神色疑惑。半晌,他看到对方低下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伯伯,我可以抱抱你吗?”
谭父察觉得出善意,没有迟疑,张开双手,和他拥抱了一下。
感觉到谭父的瘦弱佝偻,叶南期眼眶更酸涩了,轻声问:“伯伯,凶手有给您说什么吗?”
谭父一顿,淡淡道:“他说‘对不起’。”
不等叶南期继续追问,他道:“我拒绝原谅。”
谭父没有待多久,回去时,是叶南期送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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