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现在距离秋闱还有一些时间,柳佳慧叹了口气,先给自己灌上满满一壶菊花茶再说。
边嘉玉果真亲自给边静玉送东西去了。等他到了庄子上时,边静玉却不在庄子里。庄头恭敬地回话说:“二少爷和沈公子一起,跟着庄子里的猎户,上山设陷阱逮兔子去了,只怕要天黑了才回来。”
边静玉和沈怡这两没见识的,真是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前天跟人放羊,今天就跟人打猎了。
边嘉玉仔细问了边静玉在庄子里的生活。庄头自然不会瞒着,不论大事小事都一一说了。边嘉玉本以为边静玉每日除了伺弄玉米就是看书呢,结果没想到他和沈怡在庄子里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照这么玩下去,他还不得玩疯了?那即将到来的秋闱该怎么办?边嘉玉想着是不是该把边静玉领回去。
因为边静玉不在,边嘉玉就自己跑去看了玉米。玉米亭亭玉立的,样子还挺好看。
作为一个连稻谷和小麦都分不出来的人,边嘉玉并没能瞧出什么心得来,偏偏老尤头还像防贼似的防着他。庄头对老尤头介绍说,边嘉玉是边静玉的长兄,是安平伯府的世子,老尤头连忙给边嘉玉磕了头,在世子这尊佛面前战战兢兢的。但若边嘉玉想摸一摸玉米,老尤头依然像防贼似的防着他。
“倒是个忠心的。”边嘉玉哭笑不得地说。
天将黑未黑时,边静玉和沈怡各自拎着一只灰毛兔子有说有笑地从山上走了下来。边嘉玉远远看见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好好一个稳重成熟的弟弟肯定被那不怎么稳重不怎么成熟的便宜弟弟带坏了!
边静玉下了山,正跺着鞋上的泥,就被人告知边嘉玉来了。他忙把兔子塞到金来手里,朝边嘉玉所站的方向看去。暮色中,世子大哥脸上的神色有些看不分明。沈怡笑着说:“世子对你真好啊,还亲自给你送东西过来……早知道世子今天要过来,我们就该在庄子里等着的。不知道世子等急了没有。”
边静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朝边嘉玉走了过去,态度恭谨地叫了一声大哥。
边嘉玉应了一声,忍不住打量起边静玉的全身。边静玉的头发里夹着一片枯叶,他的衣服上、鞋上都是泥点,手上也脏兮兮的。边嘉玉从来就没有见过边静玉如此不讲究的样子!大哥都要惊呆了!
边静玉犹豫了一下。
边嘉玉继续怀着吃惊的情绪打量边静玉。
边静玉回头朝沈怡看了一眼,然后用力握了下拳头,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然后,在边嘉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边静玉在大哥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抱怨着说:“大哥真、真是的,怎、怎么忽然就来了?你、你是不是想我了,就、就这么离不开我?”因为不习惯用这种语气说话,边静玉把好好一句撒娇的俏皮话说得结结巴巴的,听上去别提有多奇怪了。
边嘉玉震惊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僵硬的假人。
在边静玉期待的目光中,边嘉玉慢慢地移动眼珠子,视线落在了边静玉打他屁股的那只手上。
我!家!弟!弟!怎!么!了!
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刚!经!历!了!什!么!
我!现!在!还!活!着!吗!
第36章
话说那一日,边静玉从沈怡口中得知了真正亲密的兄弟是如何相处的以后,他又找金来仔细问询了一番。金来和宝来是一对堂兄弟,因为自小都跟在边静玉身边伺候,他们俩亲密无间,倒是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只他们在边静玉跟前伺候时,因要做出一副可靠的样子,边静玉就没见他们打闹过。
“你们私底下也会吵吵闹闹的吗?”边静玉好奇地问。
金来想了想,说:“吵吵闹闹定是有的,也会拍下屁股、捏下脸什么的,但没有真正红过脸。”
边静玉立刻就懂了。看来沈怡说得没错,兄弟之间要想把关系处好了,真没必要端着,就该要吵吵闹闹的才好。怪道他一直和大哥边嘉玉亲密不起来,原来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打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边静玉心里有些许后悔,他这些年竟是错过了很多和能大哥相处融洽的机会,只叹时光不能重来啊。
边静玉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他既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少不得在脑海中就如何正确与兄长相处这问题排演了好几回。不就是拍拍屁股捏捏脸嘛,不就是说些取笑来取笑去的话嘛,这事简单得很!
于是,当边嘉玉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之一、还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时,刚拍完边嘉玉屁股的边静玉又在边嘉玉的脸上捏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是想哥哥了。大哥若没有给我带我最爱吃的奶糕子来,我可是不依的。”唉,可惜他台词念得不好,比他在脑海中排演时要枯燥乏味得多了。
边嘉玉的反应也和边静玉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想象中的大哥这时应该抱着他感动得哭了。
沈怡走得比边静玉慢些,等到他走到边家两兄弟身边时,他没有听到前头那些话,就只听见最后两句,知道了边静玉想吃奶糕子。这东西既然是边静玉爱吃的,沈怡就把奶糕子三个字记在了心里。
沈怡笑着说:“没想到静玉弟弟和世子大哥私底下是这样相处的。”他先前见过世子几回,那时瞧边静玉和边嘉玉都是一副极其守礼的样子,还以为边家规矩严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弟玩闹。
边嘉玉一直处在一种极大的震惊之中。
听见沈怡说话,世子大哥才好像终于抓回了一点点理智。他心里是觉得有些丢人的,竟被沈怡瞧见了边静玉拍他屁股的样子,成何体统!因此对于沈怡说的话,他着急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恰在此时,沈怡却又说:“你们兄弟关系真好啊!”
世子大哥连忙把已经跳上舌尖的否定三连咽了回去。其实他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事情的走向,不明白边静玉到底在搞什么,但这不妨碍他赞同沈怡的话,面带笑容、语气骄傲地说:“你这分明是一句废话,静玉是我亲弟弟,我不待他好,还能待谁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先认下沈怡说的话再说!
边静玉松了口气,只觉得他从沈怡、金来那里学来的“为弟守则”果然是对的,没瞧见大哥都说出这样煽情的话来了嘛!边静玉顺势挽上边嘉玉的手,学了边嘉玉的话,说:“怡弟,你这是废话啊!”
说起来,边静玉并不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他在太学里就经营得很好。只是,他虽说自小和边嘉玉不亲密,这和安平伯府里的一些旧事有关,和鲁氏的继室身份有关,和大人一贯的教导有关,但他心里一直都是有边嘉玉这个哥哥的。越是在乎,边静玉就越是不知道该如何去亲近异母大哥了。
好比有些人天生长袖善舞,偏偏在心爱的人面前笨嘴拙舌,这里头的道理是相近的。
边嘉玉和边静玉之间,他们越是想要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兄弟情,就越是放不开手脚。边静玉不愿在兄长面前放肆,边嘉玉也没法在边静玉面前做出个吊儿郎当的姿态来,两个人只能一起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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