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是么,在余董心里,shòu医就是和畜生打jiāo道,低贱,愚不可及,那您觉得什么高贵?”
眼看两人越吵越凶,余凌的表qíng也愈发难看,怕妹妹吃亏,连忙大步上前,劝道:“爸爸您消消气。兮兮喜欢shòu医学不是没理由的,您忘了么,当初她被绑架,是一条警犬拼了命才……”
不料余卫国脸色大变,厉斥:“多少年前的事了还翻出来!警犬警犬,一条狗的命能值几个钱,她就是找个借口跟我对着gān!”
最难以释怀的事,在他口中变得不值一提,轻蔑冷漠,词眼尖锐,每个字儿都扎在余兮兮心窝上。她咬牙冷笑,赤红着双眼反唇相讥:“为什么不能把那件事翻出来,为什么不许姐姐提?余董,您怕什么?”
“……”余卫国气得浑身一震,凛目,语气低得危险,“给我住口。”
余兮兮盯着他,不退反进:“我为什么要住口?六年了,你不许任何人提那件事,因为你内疚,你心虚,你知道当年的事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害自己的亲女儿被绑架,是你害死了那条警犬。”声音沉下去,一字一顿,“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你自己清楚。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永远!”
余卫国震怒,狠狠一记耳光甩过去,“你混账!”
余凌双眼错愕瞪大。
瞬间,沉闷的一声“啪”撕裂空气。余兮兮结实挨下来,被那股大力打得踉跄两步,耳朵嗡鸣,白皙的左脸红肿一片,指印儿烙下红檩。
牙齿了磕破嘴唇,丝丝腥甜在唇舌间蔓延。
余兮兮头微偏,垂着眸,面无表qíng,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
“……”余凌回过神,大惊失色,慌慌忙忙跑过去,焦急万分:“兮兮,兮兮你怎么样?”
她拂开余凌的手,语气很淡,“没事。”
“……”余凌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头,余卫国闭上眼,从鼻子里沉沉呼出一口气,道:“余兮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知道错没有?”
她说:“我没错。”
“好,好好好。”余卫国怒极反笑,点头,“从今往后,别再说我是你爸爸。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余兮兮眼睛红得能滴出血,咬牙,勾嘴角:“……如你所愿。”
余凌眉头越皱越紧,“爸爸,现在你们都在气头上,不如……”
余卫国冷声:“闭嘴。”
“……”
余兮兮转过头,伸手用力握住余凌的肩,嗓音柔下几分:“好好照顾自己和余夫人。”话说完,她用手背拭去嘴角血丝,转身大步离去。
背后的人急得追上来:“兮兮!兮……”
呼喊声散落在风中,远去,模糊,最终再听不清。
余兮兮步子加快。
夏季的夜,竟冷得像寒冬。
*
和余卫国的关系彻底僵死,当晚,余兮兮洗完头没chuī,直接睡下。这一觉辗转反侧,梦境一个接一个,不曾间断。时而梦见小时候过年,自己骑在余卫国的肩头逛灯会;时而梦见六年前,废弃厂房中,火光,鲜血,黑背的尸体……
天明时分醒来,四肢疲软头痛yù裂,嗓子眼儿gān涩涩地疼,是感冒的症状。她皱眉,qiáng打jīng神爬起chuáng,没找着感冒药,于是喝了几杯水便出门上班。
一路浑浑噩噩,到基地时,余兮兮万没想到,屋漏竟真的会遇上连夜雨——她刚在椅子上坐下,一个军犬兵便从门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余医生……”那人喊她,语气很焦急。
余兮兮整个人都是昏的,反应几秒才认出是李成,皱起眉,声音出口哑得不像话:“怎么了小李同志?”
李成咬了咬牙,迟疑片刻才道:“余医生,啸天和逐日这两只犬,从昨晚开始就出现了腹泻现象,这会儿都没好转。”
“……”余兮兮一惊,猛地起身往外走,沉声道,“严重么?”
李成大步跟在后面儿,脸色极难看,“看上去不太好。”
“除了腹泻之外有没有其它症状?”她脸色苍白,捂嘴咳嗽几声,问。
“没有。”
余兮兮心头一沉,脑子里蓦然闪现四个字:药物中毒。紧接着问:“除了三餐饮食之外,它们有没有吃过其他东西?”
“……”李成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事发突然又紧急,余兮兮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咬咬牙,小跑着往军犬生活区赶。进了大门抬眼看,里头已经有不少人,除了军犬兵和另两个shòu医师外,还有另外几个穿军装的人。
余兮兮狐疑,低身问:“那些都是谁?”
李成道:“今天刚好有军分区的首长过来参观,军区政治处那边也派了人接待。”皱眉低骂,“妈的,正好遇上这事儿。”
“……”余兮兮抿了抿唇,拨开人墙往里面走:“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单间内,两只送来不久的防bào犬倒在地上,双目无神,舌头耷外边儿,身躯也在轻微抽搐。周围一圈儿人,一个穿白大褂的shòu医师正在给两只犬做初步诊断。
余兮兮快步上前弯腰察看,沉声道:“应该是药物中毒。”
旁边的shòu医点头,“嗯,我刚看了下,判断是误服了胆碱类或者洋地huáng类药物。”然后侧目看她,“你是啸天和逐日的负责医师,最近给他们用什么药了么?”
余兮兮道:“这两只犬年纪大了,消化不好,我给他们配了一些有助消化的药物,不可能导致中毒。”
“会不会导致中毒得先检查,光凭你说可不行。”边儿上传出道女人嗓音,语气寻常,“而且,看你这么年轻,临chuáng经验不足,配错药也不是不可能。”
“……”余兮兮静片刻,起身,转头;英姿飒慡的女军官端立在人群中,表qíng严肃,一派的刚正不阿。
她淡淡移开视线,“某些人走哪儿哪儿就没好事,瘟神么。”
陈梳笑了下,并未做声。
很快便有军犬兵把啸天和逐日吃的药物送了过来,之前那位女shòu医接过来,眯眼端详一番,又闻了闻,忽的脸色微变。
余兮兮皱眉,“怎么了?”
女shòu医嗫嚅了下,低声:“余医生,这是硫酸阿托品,胆碱类。你是不是拿药的时候弄错了……”
她惊愕:“什么?”拿过药片细细一看,瞳孔蓦的收缩,“这不是我配的药,我配的明明是rǔ酸菌片……”
陈梳冷笑,“早就说了,实习期的助理医师怎么能带犬只呢,你们基地的领导对你可真够放心哪。”说着便侧目看向卫生队的队长罗大伟,“罗队,你手底下的人。这事儿恐怕得严肃处理吧。”
“……”罗队长脸色铁青,唇紧抿,没有说话。
李成有些慌了,道:“陈少尉,余医生平时工作认真负责,我相信她不会这么粗心。这件事还没弄清楚,您让罗队怎么处理?”
罗大伟却摆了下手,“别说了。”然后看向一旁的小姑娘,迟疑道,“小余,啸天和逐日都是你手上的犬,这件事……”
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很明显,敌人有备而来。
片刻,
“罗队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余兮兮面色冷静,说完,脱下白大褂扔在了桌上,冲陈梳扬了扬眉,用唇形道:“这笔账,给老子记着。”
这目光yīn沉锐利如刀似剑,陈梳心头发虚,清了清嗓子移开眼。
她扭头走了。
一切都抛在了身后。
山láng从铁栏背后目送她远去,良久,蜷起四肢趴成一团,眼眶微湿,呜呜地叫了几声,不知想表达什么。
*
石川峡今天大雨。
倾盆倒似的,从天擦亮开始下,一直到傍晚也不停歇。整个县城像被泡在了雨水里,满片天地显得病怏怏的,没有色彩,也没有生机。
晚上八点左右,天完全黑下,这里是云城和外省的jiāo界带,位于山区,天空也gān净得像被雨水洗过,澄净,幽蓝。没雨的夜晚,繁星如画是最常见的景致。
雨幕下,一辆重型军卡从大路尽头驰来,颠簸摇晃,引擎声嗡嗡划破寂静。
秦峥坐副驾驶室里抽烟,面无表qíng,目光冷淡看着窗外,远处,山脉轮廓在雨夜中起伏。
雨天,土路泥泞坑洼,从野外实战区开回来,比平常多用一小时。满身污泥的战士们头靠车皮休息,太疲累,整个军卡静极了。
不多时,车开到驻地门口,雨势终于小下来。
秦峥叼着烟,随手把外套甩肩上,觉得热,迷彩T撩起半截透风儿,鼓凸分明的腹肌汗涔涔地反光。
车驰入,一个高大哨兵抬手敬了个军礼,然后上前几步,敲了敲车窗:“秦营长。”
“……”车窗落下来,男人面无表qíng地扫他一眼,“有事?”
哨兵声音略小了些,凑近:“秦营长,有个姑娘找你。”
秦峥眯了下眼,“什么?”
小战士挠了挠头,有点儿尴尬:“她这样探亲不大符合规定。但是下着雨,我们也不好意思赶她走,人家这大老远的……”
秦峥没闲工夫听废话,打断:“她人呢?”
“在哨亭里休息。”
他低声骂了句,推门下车,大跨步走向哨岗亭。进门抬眼,只见方圆空间里坐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包,白衬衣小脚裤,一双小手捧着个纸杯,头垂低,听见脚步声也没什么反应。
秦峥居高临下盯着她,黑眸不善,语气极低:“你一个人跑这儿gān什么?”
那女人惘惘抬头,双颊微红,大眼迷离,看见他后分辨好一阵儿,傻呆呆的。片刻,不知怎么的,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
“……”他皱眉,觉出不对劲,一把将人拎起来摁怀里,大手摸她额头,咬牙切齿:“妈的还在发烧!”
第36章
秦峥骂了句, 眉紧拧,躬身弯腰,咬牙,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语气低得发冷:“生着病还瞎他妈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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