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武想了想,往门口努努下巴,“诶,你先去外面待着。”
秦峥没任何反应,脸色冷淡,转身出去了。
何刚的声音继续从扩音器里传出,狐疑:“我说方老弟,这事儿坦坦dàngdàng,有什么可让他回避的?”
方义武静默数秒,半晌,屈指敲桌面,语气低沉不悦:“老何,上回空降师问我借秦峥去训练伞兵,我一句话就给拒绝了。这回要把人借给你,你们禁毒总队可欠拂晓一个人qíng,大人qíng。”
何刚和稀泥,笑说:“咱们两个队合作本来就多,都一家人。”
“少跟我套近乎。”方义武道,“人借给你可以,但我先说明白,那小子的脾气又冷又硬,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到时候别把你气死。”
“你得了吧,秦峥还在利剑大队的时候就跟我有jiāoqíng,难不成我还没你了解他?”何刚好笑,接着说:“总之你同意就行,我这儿拟个红头报军区。”
然后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方义武抿唇琢磨会儿,微拧眉,音量往上拔高:“还在外头不?在就进来。”
秦峥原就没走远,话刚落,他便大步走进去,站定。
方义武掀着眼皮看他,问:“禁毒总队要借你去协助查那个跨国贩毒集团,有什么想法?”
秦峥静须臾,只冷声说了六个字:“坚决服从命令。”
“我问的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义不容辞。”
方义武身体前倾,锐利的视线定定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他面无表qíng,眸低垂,嗓音平静而沉冷,“打击贩毒,保护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是军人的本职。没有为什么。”
屋里有几分钟的安静。
半晌,方义武叹了口气,眉心微蹙,难得换上一副平和轻缓的语气:“但愿你心里真这么想。记住,执行任务的时候绝不能掺杂个人qíng感,那样很容易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这是大忌。”
方义武说话做事,一贯的风格就是简单粗bào,若非真的看重秦峥,绝不会用这种类似兄长说教的口吻和他jiāo谈。
然而半分钟过去了,对方神色平淡,从始至终没吭声。
方义武皱眉,“跟你说话呢,哑了?问你记住没有?”
少顷,秦峥淡淡撩眼皮,看他一眼,“还有别的事儿么。”
方义武:“……”
“没我就先走了。”说完,他转过身,迈着大步离去。
大队长一时怔愣回不过神儿,半晌反应过来,被气笑,嘴里低骂:“这臭小子。”
从办公室出来,憋闷一上午的天终于不堪重负,雷声轰隆,电闪雷鸣,雨水倾盆倒下来,冲刷整座县城,整片山间田野。
秦峥站在办公大楼的屋檐下,左肩斜倚墙,脸色淡淡,掀着眼帘平静看雨。夏天的雨,再凶猛也只是刹那势头,很快便小起来,淅淅沥沥的,在天际织起透明丝幕。
他从烟盒里摸出根烟,不点着,玩儿似的咬在嘴里,右手拿打火机,指肚无意识抚摩上头的凹凸纹路。
chuī过一阵带水汽的山风,枝gān挺直的白杨树站在风雨中,叶子沙沙作响。
三年了,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
秦峥眯眼,举起打火机把烟点燃,抽一口,吐出,青白色的烟雾升腾上去,仿佛和雨幕融为一体。
莫名想起上中学那会儿学过的一首诗。
怎么念来着?
……夜阑卧听风chuī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秦峥食指掸了下烟灰,无声失笑。
果然,跟他那小姑娘待久了,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也能矫qíng起来。
*
昨晚回云城到现在,余兮兮一直都没有回家,守在医院,从晚上到次日上午,看着小男孩从手术室里被推出,看着陈美珊以泪洗面,再看着麻醉药效过后,孩子醒来,小脸痛到惨白扭曲……
毕竟是小孩子,再懂事也只有六岁,剧痛从齐根截断的伤口袭向全身,小超难以忍耐,小小的身躯缩在病chuáng上轻微发抖,眼泪不停往下流,“妈妈,妈妈我好痛……呜呜好痛……”
“乖,输了液就不疼了……”陈美珊拿手背抹眼泪,用力握紧儿子苍白柔软的小手,柔声安抚:“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男孩儿疼得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努力点点头,“好……”
陈美珊哽咽了下,轻轻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海里有只漂亮的小美人鱼……”
“……妈妈,怎么这么痛……”小超抽泣着打断她,红肿的大眼睛顺着白色被单往下看,自己的左腿位置,被单空dàngdàng地塌下,他感到诧异而惊恐,惶惶道:“妈妈,我的左腿为什么不见了呢……”
“……”陈美珊一时语塞,心中酸楚翻涌,半晌才说:“乖,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好不好?”
孩子泪蒙蒙的大眼望着她,忽然很认真地问:“妈妈,老师说壁虎的尾巴没了可以长出来,我的腿是不是也可以呢?”
“……”
余兮兮安静坐在一边儿,眼微红,起身悄无声息走出了病房。
现在将近中午,走廊上人很多,医生,护士,病患,家属,还有推着餐车卖盒饭的食堂工人。
她靠着墙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平复qíng绪,几秒后,缓过几分,然后才开口问那穿食堂工作服的大妈:“阿姨,盒饭怎么卖?”
大妈说,“一荤一素12块,二荤一素15块。”
余兮兮伸手掏钱,“要四份二荤一素的。”
“好嘞。”
饭买好了,她一手拎两盒,转过身,周易正好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叠大大小小的单据。
余兮兮走过去,低声问:“昨天到现在一共花了多少钱?”
周易说:“手术费是五万多,杂七杂八加一块儿,大概花了七万的样子。”
她点头,语气寻常,“嗯。等会儿我转给你。”
“……”周易瞥她一眼,莫名:“转什么?”
“钱啊。陈美珊一时半会儿肯定没办法还你,我先帮她垫。”
周易无语,“大姐,咱俩这关系,你垫跟我垫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又不缺钱花,你现在什么处境,还当自己是一顿饭吃五位数那会儿呢。”
余兮兮皱起眉,“话不能这样说,他们母子本来就是我……”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收了声,腾出只手去摸电话,垂眸看,来电显示是一串座机号。她接起来,礼貌又客气:“喂你好。”
一贯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语气很淡,“在哪儿。”
“……”余兮兮眸光一跳,支吾着说:“你、你用的部队座机吗?”
“对。”
“……哦。”她点头,声音娇娇的,“我在陆军医院,刚买了盒饭,准备跟小超母子还有周易一起吃呢。”
电话另一头,秦峥极淡地嗯了声,说:“我下午回来。”
“哦。”她继续点头,几秒后呆住,眼睛猛地瞪大:“不对……你刚才说什么?”
秦峥重复:“我下午回来。”稍顿,嗓音不自觉就柔下几分:“到家应该都半夜了,你乖,自己先睡,别等。”
第44章
“回来?”余兮兮的眸光闪熠着, 语速微疾,每个字音儿都是从唇齿间蹦出来,清脆又悦耳,“真的么?你没有骗我?”
心思单纯的小女生,语气里, 惊喜同雀跃掩都掩不住。秦峥换了只手拿电话,唇一弯, 几乎能想象出她大眼晶亮的小模样儿,心底柔软, 连积蓄半日的yīn霾都扫光些许, 低低哑哑地逗她, “分开才一天,想我了?”
“……”余兮兮的脸颊微泛红, 难为qíng, 攥着手机下意识地挪远几步,不好意思让好友听这男人调qíng, 嘴硬嘀咕:“才没有哼。”
秦峥知道她xing子,淡淡嗤:“跟我都这份儿上了, 还害羞呢。”
她心qíng压抑低落一整天, 此时, 难得地嘴角弯弯, 小声反驳,“嘁。哪种份儿上?你也就刚被扶正个把月,我和你可没多熟。”
他那头, 一侧眉峰斜挑,“没多熟?”
“对呀。”
“行。”秦峥不动声色,淡淡的,“晚上让你好好儿地熟。”
余兮兮微愣,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各类限制级画面,一两秒功夫,整张脸囫囵成了颗小苹果,骂他:“你脸皮真厚。”
“我说什么了就脸皮厚。”
“你……”
秦峥微微眯了下眼,嘴里咬烟,极轻缓地笑了,“成天脑补些什么呢。色妞儿。”
“……”
余兮兮彻底无语,齿尖磕着下唇瓣儿,气呼呼地说:“谁色谁自己清楚。”
他无声地笑,须臾安静,再开口时语气却明显沉重几分:“那孩子现在的qíng况怎么样?”
“已经做完了截肢手术,现在被转进了普通病房,没有生命危险了。”说着,她眼底眸光暗了暗,低低叹气,“可孩子还那么小,没了左腿,今后的路恐怕很难走。”
秦峥静半刻,说:“人活世上,路没有不难的。兮兮,能帮的你都帮了,尽力就好,其它别想太多。”
余兮兮略微点头,“嗯。”又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对了,你明明在部队待着,怎么忽然又要回来呢?”
他勾嘴角,“回来伺候我小祖宗,不好?”
“……”她耳根子都发热,羞得跺脚:“喂!秦峥!逗我特好玩儿吗!”
秦峥无声笑了下,未几,答话的语气挺淡:“有工作。”
闻言,余兮兮眸光闪了闪,知道这男人的工作内容全都涉及机密,自然便不再往下问,只道:“哦哦,那这次回来待多长时间?”
“说不清楚。”
话刚落,听筒里依稀又传来一道声音,是年轻士兵在喊“秦营长”,秦峥冷淡应了句,再对她说话时的声音却又低柔平缓,带着宠溺:“行了,你乖乖的,先吃饭,我有点事儿得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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