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感觉伤处的剧烈痛楚逐渐轻缓,“你人真好!”她再次肯定,“不如,我就嫁你吧!”
他抬头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对不起!”
“什么?”
“我不该逼你去,太操之过急,忽略了你的感受。”
她定定看着他,眼圈慢慢发红。耿绍昀伸手把她额前几缕散乱的碎发理向脑后,“一切顺其自然吧,不要再强作欢颜。”
她双手突然揪住他的衣襟,伏在他胸前“呜呜”哭起来,温热的泪水渗过他的衣服沁入胸口,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颈部,酥酥麻麻,一种异样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仓促想推开她,她却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揪住他不肯松手。耿绍昀挫败的抚额,这个女人,在他怀里哭泣,却为另外一个男人流眼泪。他仰首望着天花板上的白云浮雕,苍天呐,上帝呐,万一他娶了她,难道下半辈子都要过这种日子吗?
第二十四章
耿绍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竟不知身在何处,窗帘低垂,稀薄的阳光透过厚重布幔,照得卧室昏昏黄黄,给人一种日薄西山的错觉。他躺着没动,仔细回想这是哪一个女友的香闺。卧室的门半掩,歌声断断续续穿过门隙飘入,唱的是一首经典老歌《雪绒花》,低缓柔和,听着十分悦耳。他听出了是小小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她的卧室里,孤男寡女同床共枕一夜,居然什么事也没发生,仅仅是睡觉而已,柳下惠也不过如此,耿绍昀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定力。
客厅的落地窗前,小小席地而坐,正在摆弄面前两株盆栽, 口中哼着歌。无意抬头,她看见耿绍昀不声不响站在卧室门口,身上还穿着睡得发皱的衣服,头发也有点凌乱,远比不上平日仪表堂堂时来得完美,她却觉得顺眼,至少多了几分人情味,冲他笑了笑,“醒了?等你梳洗完毕后,就可以吃早餐了。”
他靠近前,俯身看她把盆栽植物的大段枯枝剪去,“在干什么?”两盆植物似乎是绍谦送过来的,一直放在阳台上没有理会过。
“这两盆文竹好好打理一下,可能还有得救。”她晃了晃脑袋,把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甩向脑后,笑着说:“横竖都这样半死不活了,不如让我做做试验。”他与她挨得极近,清晨的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飘飘扬扬拂过他脸庞,发间清香扑鼻而来。万丈青丝仿佛缠缠绕绕拂在了心口,莫明的心悸,他退开几步,站在较远的距离外看她,清晨的阳光里,她一身浅碧色休闲衣,微湿的长发披散,衬着素净的脸,清新如早春里一支新芽。他突然觉得幸庆,幸好她长得不错,也不刁蛮,虽然照顾起来有点麻烦,但偶而也可以拿来养眼。
耿绍昀从洗盥间里出来,小小已经摆好早餐,是纯西式的,牛奶、土司、果酱加熏肉。不怎么合他的口味,盛情难却,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问:“你出去买的?”
小小“嗯”了一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又不知道订餐电话,就到社区会所里去买了。”
他意外:“脚好了?”
“只要不跑不跳不穿高跟鞋,走路基本没问题,我还在小区里面溜达了一圈呢,你这个小区高档是高档,可一点也不好玩,早晨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吧,又摆出一幅酷得不能再酷的样子,好象我欠了他十万八千银子似得,哪比得上秋姐那儿有人情味,同一个小区里的人见面有说有笑。唉——”她叹一口气,“是不是你们有钱人都比较冷血?”
“你也是有钱人,而且比我更有钱。”他提醒。
“那不是我的钱。”小小低声嘀咕,端着牛奶慢慢喝,显然,她也不怎么喜欢西式早餐,除了牛奶,没见她动过其他东西。
他笑一笑,不再和她争论,问:“你有什么事吗?”无事献殷勤,她特意去为他买早餐,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对他芳心暗许。
“哦——”她略显窘态,掩饰的低头喝牛奶,“昨晚,那个,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他笑:“就这样?”
“昨晚的事,别告诉老爷子。”
他看着她,不说话。
“如果老爷子知道了,肯定会找沈——,沈先生的麻烦。”她抬头回视他的眼,轻轻说:“都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横生枝节。”
“好,”耿绍昀点头,端起杯子又喝一口牛奶,不由皱眉,牛奶里加多了糖,甜得发腻,放下杯子,他说:“以后别再喝酒了,一个女孩子,喝醉了不安全。”
“嗯!”她乖巧的答应。
“还有——”他顿一下,“做柳下惠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小小“噗”一声笑了起来,晨光映照着她的侧影,唇红齿白,眼眸顾盼生辉,所谓明眸皓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自从这个友好的早晨后,他们的关系改善了许多,耿绍耿并不难相处,大多数时间里,他对她和言悦色以待,也肯耐心细致的教她。小小清楚这一切不过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但还是很承他的情,即使万般不愿,也不好意思再辜负他的好意,终于肯认真学习。相处久了,他的魄力让她不得不服气,尤其欣赏他的处世态度,常在谈笑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当对手弃械投降后,他总是会给对方一条活路。“有些人,给他一条活路,就等于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对于仇敌,就一定要让他灰飞烟灭,永远不得翻身。”他是这样教她的,又告诉她:“一切都是你父亲教给我的,他才是最好的老师。”
“哦,哦,”小小忙不迭点头,又疑惑说:“他怎么从不告诉我这些,就对我说,只要我快乐,做什么都可以。”
耿绍昀看着她笑,杜修宇会教别人,却不懂得教自己女儿,难怪女儿要给别人教。其实小小很聪明,学东西基本上一点即通,举一反三。他感慨:“如果你肯全心全意认认真真学上二年,再用三年时间独自去历练,五年之后足以独挡一面,杜世伯完全可以放心的把家业交到你手上。”
“我并不想要呀,背这么重的担子,一点也不自由,活得多累。”小小闷闷不乐:“老爷子说在他有生之年,要么让我嫁人,找一个能给我一世安乐的丈夫;要么让我学会执掌家业;总之他决不会让我有第三条路可走,我连放弃的权利都没有。”
“愚蠢!”耿绍昀第一次严厉的叱责她:“如果你真的放弃一切,变得一无所有,就会发觉更加没有自由,活得更累,你和你的后代或许会因为你的不负责任,不得不在困窘中求生存,一生碌碌无为。”
小小不服气反驳:“不是都说逆境出人才吗?”
“骗人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顺境出人才,每十个成功的人里面,真正从逆境中成就事业的人至多只有一个,为了励志,世人就会不断的大肆宣传,让人产生逆境出人才的错觉。实际上,出生不同,很大程度上注定了命运不同。你想想看,当一个人必须为一日三餐奔波时,他有多少资本与时间去创就事业?贫苦人家的子弟即使资质出众,能有多少机会接受高等教育? 例外的人也有,但很少,而且付出的代价与艰辛是别人的十倍甚至百倍。”他看小小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就说:“举个例子吧,你钢琴弹得很好,很多女孩却不知道该怎么按琴键,是因为她们比你笨吗?当然不是,当你学钢琴时,寒门子弟连摸钢琴的机会都没有。再有,江雅秋、陈倩,她们现在哪一个能力不如你?付出再多的努力,却永远难以与你所拥有的相匹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命好,有一个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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