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别吵,”她含糊咕哝,“睡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帮她把座椅调整成舒适的睡床后,起身离开。
半夜,小小在飞机剧烈的颠簸中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耿绍昀凝重的神色,她问:“出什么事了?”
“飞机遇上雷雨云,”他迅速调正座椅,帮她穿好防撞救身衣和系紧安全带,“可能要紧急迫降,你听我的指挥,不要昏迷,要清醒。”
窗外浓重夜色仿佛狰狞的兽,随时会破窗而入吞噬一切,小小似乎听见夜风凄厉的呼啸声,手心不住的冒出冷汗。耿绍昀握住她颤抖的手:“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他沉稳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她的恐惧平复了些许,惶然问:“我们、我们会失散吗?”
他解下领带,一端绑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绑住自己的手腕,“无论生死,我们都会在一起。”她望着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他用力拥抱她一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嘻笑:“如果我们大难不死,就是姻缘天注定,你一定得嫁给我。”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思惦记这件事,她噙着眼泪“哧哧”的笑,突然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事了。
他拉着她弯下腰,两脚前伸紧贴地板,保持最稳定的安全体位。飞机开始下坠,撞地轰响的一瞬间,他飞速解开安全带系扣,拉着她猛然冲向机舱尾部朝着外界的裂口,赶在油箱爆炸之前逃出飞机残骸。没跑多远,轰鸣的爆炸声响起,一股热浪向他们冲击过来,两人的身躯如飘零的落叶,被掀起飞向半空,耿绍昀下意识的把小小紧紧抱在怀中,向后飞过一段距离,他重重摔落在地上,剧烈的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顿时失去了知觉,小小大半身躯落在他的身上,自始至终,他没有松开过紧握着她的那只手。
不知过了多久,耿绍昀从昏迷中醒来,周身依然痛楚难忍,仿佛动一下,全身骨头就会散架。他努力睁大眼,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一片静宓,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气息,“小小!”他怆惶坐起大声喊,喉底发出的声音却粗嘎低哑。
“总裁,别怕,我在这里。”她温软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握住她的手,焦燥的心慢慢安定,“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她顿一下,“没事,我们安全了,对不对?”
“对,安全了!”他叹息,果然是大难不死,也不知道有没有后福,“其它人呢?”
“我没看见他们,应该也没事,可能只是暂时和我们失散了,哎呀——”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焦急问:“什么事,是不是你受伤了?”
“你的右小腿在流血。”她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小心卷起他的裤脚,“还好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解下系在颈项间的纱巾,“我先用纱巾帮你包扎止血。”
确定她没有受伤,他松了一口气,隐隐的,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天还没有亮,你怎么看得见?”
小小惊愕,半晌,缓缓伸出一只手到他眼前晃了晃,他没有任何反映。不同寻常的沉默,让他不安:“怎么?”她没有回答,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虽然不再锋锐慑人,但明亮如昔,没有什么异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沿着后脑摸去,指尖碰到了一个大肿包。一股钻心的痛令他忍不住叫出了声,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我的眼睛,是不是……”
“总裁,”她握紧他的手,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你的后脑勺有一个大肿包,我以前听绍谦说过,后脑受伤充血,血块压迫视神经,会造成暂时性失明,等血块消散后,视力就会恢复……”后面的话,她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攫住胸口,他闭眼重新躺下,也许是一场梦而已,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
第二十八章
相处这么久,一直是他照顾她,现在换过来,该由她好好照顾他一次。小小细心的为耿绍昀包扎好腿部伤口,又脱下松软的救生衣让他枕在上面。飞机紧急迫降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站起身四处张望好一阵子,触目所及只有一丛丛灌木和参差的树林,不见一点人烟的迹象。“我去飞机残骸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水和吃的东西,你等我一会儿。”走了几步,她又不放心的回头:“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呀!”他一言不发,听着细碎的脚步远去,四周又陷入在一片寂静中,静得叫人发慌。活过二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感觉,即使在六年前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也只是绝望但并不感到害怕。
只过了一会儿,小小果然又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什么都没有了,附近有一个水潭,找不到盛水的东西,我就用树叶托了一点水回来,你先润润喉,不够我再去盛。”树叶的边缘凑近他干裂的唇,他固执的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一动不动,凉凉的水滴沿着唇畔洒落。“总裁——”她喊,一滴温热的水珠打在他脸上,似乎是泪。
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小小?”
“水全部洒光了。”她哽咽一下,“我再去盛。”
“我和你一起去。”他手撑在地面上坐起,曲膝准备站起来,右腿刚一使力,剧烈疼痛令他几乎昏厥,无力委顿在地上。
“总裁,你别动,别动——”小小惊慌的叫。
手沿着膝盖摸下去,右小腿疼痛处有粘稠的液体大量涌出,他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似乎瞬间跌入暗无天日的冰窑里,森森寒意席卷而来,又残又瞎,他宁可自己已经死去。“你走吧,”他颓然躺下,“去找到其他人,寻一条出路,没有我这个拖累,你们生存的机会多出许多。”大半天,他没有听见任何回音,“走吧,我不是在对你说客套话,这种情况下,活一个就赚一个,记住了,生存才是第一的,其它的不用顾及太多。”
一只手轻柔绕住他的颈项,她俯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你叫我别怕,我就听你的话,不害怕,可是,现在你却撑不下去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声音凝滞在喉底,她再也说不出话。
他听见微弱的抽泣声,抬手摸索着抚上她的脸庞,触手一片湿润:“你哭了?”
“没有。”她倔强摇头,柔软的发轻轻刷过他脸庞,清香沁入鼻端。轻抚她的长发,温情一点一点从冰冷的心底浮起,酸涩而温柔,“别哭,”他说:“我会撑下去!”
耿绍昀无法走动,小小陪在他身旁,从早到晚,整整一天,两人只喝了一点水解渴。夜幕降临后,凉风四起,又冷又饿的两个人偎依在一起取暖。“你说,”小小打一个哈欠,很不确定的问:“会有人找到我们吗?”她的手机落在飞机上,他的手机虽然还在,在这个地方却一点信号也没有,他们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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